有一瞬间,她觉得姚起云心里想的跟她是一样的,他的激动里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然。然而当他们带着一身的薄汗回过神来,感觉这夜依旧静得如一张丝毫没有褶皱的黑色丝绸,这丝绸有冰凉的触感,覆在身上,提醒着从云端回落的人,不要失望,迎接他们的依旧是安稳有序的现实。
“阿玦,再等三年,等到我们都毕业了,我就去跟司徒叔叔和薛阿姨说我要娶你。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苦。”
他与她交握的手坚定而有力度,司徒玦轻轻回握时心中却带着惆怅。
三年。那在年轻的她看来是多么遥远的一个概念,漫长得都有些模糊了,像横在眼前连绵不绝的山脉,望过去全是白茫茫的雾,她都没有办法去想象。
吴江生日后,司徒玦第一次与谭少城近距离打照面是在保研的笔试考场,偏偏那么巧,谭少城的准考证号就排在她的前一位,所以座次自然也紧挨着,司徒玦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谭少城绷得笔直的背,削薄的肩膀,还有她扎得很紧的马尾,用黑色毛线缠起来的发圈,里头还隐隐露出肉色的橡皮筋。司徒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盯着她看得那样仔细。这几天的大课上谭少城还是缺席,据说她病了,从班上其他同学的闲聊里听来的消息,字里行间都是对她可怜遭遇的扼腕,先是家里出了变故,回去却正赶上父亲的丧礼,好不容易回了学校又病了一场,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虽然谭少城平时在女生中人缘也不是太佳,可人们大多只会对与自己差不多的人心生嫌隙,谁会去跟一个悲惨如《知音》故事里的人物计较?
考官发放试卷,谭少城回头递试卷的瞬间司徒玦有些狼狈地转头把视线挪开。她是磊落惯了的人,难得做一次“亏心事”,尤其显得鬼祟而不自在。谭少城倒是没什么,漠然把试卷搁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司徒玦在考试开始的铃声中深呼吸,试图收心将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她是个喜欢考试的学生,对每一次的考试也从不敷衍,在她看来那只是一次一次证实自己能力和努力的机会,而且鲜少落空。只不过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为了跟姚起云之间的别扭,还有后来在谭少城那里闹的乌龙事件,心里一直都静不下来,满满地塞着都是事,保研笔试反被挤到了一个角落。不过她倒也不慌,备考原本就是稳中求稳,平时的底子是不会丢的。
司徒玦从一数到七,就开始做题。前面的谭少城忽然堵着嘴轻轻地咳嗽了片刻。她真的病了?司徒玦困惑,难道现实里真的有积郁成疾这回事,为什么她自己即使郁闷得要发狂,第二天还是身体倍儿棒?先不管她!司徒玦从头又把刚才的考题看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考试的题目出得很是刁钻,总是让人感觉似曾相识,答案却不能确定,她总是需要重复一遍以上才能读懂每一个小题,越往下越是艰涩。她想把她前方的人视为空气,然而“空气”中总有一些东西在影响着她,因压抑着咳嗽而发出的喉咙轻微响动,瘦得可以隐约看出脊柱的背,试卷翻动的声音,她的答题的进度比她快了一倍?心浮气躁中,连自己用惯了的签字笔也出了状况,停笔就凝出一大滴墨,司徒玦恨不得把它从窗口扔出去。换一支,笔头又太细,看得好不难受……
一出考场,司徒玦就接到姚起云的电话,问她考得如何,她赌着气说糟透了,他只当她一时哪不遂心就起了小姐脾气,安抚了几句就问她,晚上三皮请吃饭要不要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