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久安就比妻子直接多了,他沉吟片刻,对姚起云说道:“我看那女孩儿不错,踏实,大度,难得的是有骨气,是个好女孩。起云啊,你阿姨说得对,你也大了,这事不必瞒着,有时间可以让她到家里来吃顿饭。”
姚起云还没回答,司徒玦却笑了,“带回家是当然的,不过此家非彼家。就算是未来的儿媳妇见公婆,那也得先去拜会正主儿。不信你们问他,姚起云,你不是过一阵就要带着你的‘好女孩’回老家一趟吗?”
姚起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司徒玦怎么知道这件事?
其实认识了那么久,姚起云对谭少城从未生过绮念,直到那一天,他把谭少城从司徒家送回学校,道别时,他说了句谢谢,没想到始终表现得坚强、大度的少城却掉下泪来。她说,她害怕别人的感激和道歉,宁愿自己才是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因为得到了的人才说“对不起”,被感激和道歉的人却总在失去。
姚起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当她哭倦了,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强烈的潜意识在提醒他,这样是不对的。然而,正是在这样看似抗拒的抚慰下,也许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和她之间才多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不过,即使和谭少城走得越来越近,姚起云也很少把她邀请到家里来,原因她自是明白的,也很体谅。
今天上午两人逛了书市之后一起吃饭,他中途有事,埋单离开的时候太匆忙,连钱包里抽掉了张银行卡都没留意。结果是拾金不昧的店员把卡交给了谭少城,谭少城又怕他着急,便自己跑了一趟,把卡给他送回了家。
那时姚起云还在机场,顶替临时请假的司机去接出差返家的薛少萍。家里只有姑姑在,谭少城便把那张卡交到了姚姑姑手里。姚姑姑对谭少城有着显而易见的好感,那种好感甚至超过了对待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应有的程度。除了谭少城的性格和脾性给她留下了好印象,连姚起云都不得不承认,或许里面还掺杂了姑姑对司徒玦排斥的因素。在姑姑看来,世间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比司徒玦跟姚起云在一起更为适合,她一度都死了心,以为自己的侄子这辈子都要着魔下去,谁知这时他身边多了一个不知道比司徒玦好多少倍的谭少城,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接下那张银行卡之后,姚姑姑满心欢喜地拉着谭少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主动提起再过不久就是起云生父的忌日,他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回老家一趟的。姚姑姑说,如果不嫌弃,谭少城可以跟他们姑侄俩一起回趟乡下,就当去散散心也好。
事后,少城回到宿舍打电话对姚起云说:“你姑姑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有这样关心自己的长辈真好。她一个劲儿地说让我有时间一定要去,其实时间我倒是有的,也想看看你出生长大的地方,但……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平心而论,谭少城并不在姚起云回乡的计划中,他总觉得太快了,再则也没有那个必要,心中暗自怨姑姑的多事。可少城若有若无的期待让他一时间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只能含糊应对,说到时再看有没有时间吧。这件事他自己心中都没有确切的打算,这会儿突然从司徒玦嘴里说出来,又是那样的口吻,也难怪会让他措手不及。
姚起云也没想过瞒着司徒玦,她该知道,也早晚会知道。然而,就算司徒玦烈性的脾气爆发,他多少还能感到些许了断的快意,可她信口而来的讥诮,一览无余的轻视,却让他仿佛又成了当年那个刚从乡下来的孩子,看着雪白的墙壁,搜集别人的颜色,藏起满是泥垢的手指甲。
老家对于他而言,除了儿时窘迫的记忆和生父的坟墓,再没有多余的意义,姚起云把这突如其来的心慌意乱,归结为对司徒久安夫妇的感受的顾忌。想是也体会到了那种尴尬,薛少萍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吃饭,司徒久安却放下筷子对司徒玦斥道:“有你什么事?”
司徒玦自我解嘲地干笑两声,“你们早该让我知道,如今我在这个家没有说话的资格,根本没有什么事轮得到我穴嘴,那我也就不讨嫌了,大家也就不用觉得没趣了。”
她这样把自己踩到了脚底下,司徒久安反而不好再训斥下去,拿起筷子。竟也觉得一阵悲从心来。薛少萍鼻子一酸,低头给女儿夹了块鱼肉,“吃饭吧。”
司徒玦点头,吃得津津有味。<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