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麴看着前方战事,自己的族人在官军的连绵攻势下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整个山道之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知道自己的部落今天即将迎来覆灭的命运,忍不住痛苦的哀嚎一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天狼神啊,我的天狼神……”
沮麴绝望的仰天长啸,忽然抽出一柄弧刀,对着自己的脖颈狠狠一划……
喷溅的血液染红了沮麴的瞳孔,喧杂的厮杀声慢慢远去,不知过了多久,沮麴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那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也是羌人繁衍了百余年的所在……
西羌,注定将在今日之后不存与世,埋没到历史的尘埃之中……
……
三月十五,治州城下……
“开门~我是许巍~放我进去~”
董虎军中唯一存活的许巍,不停的敲着紧闭的城门,在城头守将再三确认是许巍本人之后,才命两名郎官给城门打开一条缝隙,待许巍进入之后,又赶紧将门合上了……
只因为,城门之外一箭之隔的距离,肃立着数千杀气腾腾的远东铁骑,他们是一刻都不敢懈怠。
甘子霸看着许巍进入城门后,疑惑的对身边的刘策问道:“你就打算这么放他走了?万一他骗我们怎么办?”
刘策不语,甘子霸继续说道:“依我看,这许巍十有八九是逃命去了,咱还是接着转战他处,把雍州各地搅的再乱一些,是越乱越好……”
“不懂就不要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刘策沉声打断甘子霸的话,“本军督是来攻取雍州的,不是来劫掠流窜的!”
甘子霸轻声嘀咕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刘策也没理会他……
刘策自然不会告诉甘子霸,现在已经判断白麒在打安定城,自己这边迫切需要拿下一座郡城与他遥相呼应,对雍州展开全面攻势。
而且近卫军跟着自己游转了一个多月,也是人困马乏,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一座郡城休整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许巍若真的如甘子霸所言背弃自己,或者说劝降失败那对自己也没有损失,自己现在已经有了良马,可以继续将雍州军牵着鼻子走,最差也能安然退回虞州境内,卷土重来。
唯一担忧的是,秦岭上哥舒憾等人能否抵挡住徐昭的攻势,既然叶胤让自己多留意徐昭,他怎会不放在心上?
而且徐昭的策略确实厉害,若不是机缘巧合遇到山贼攻打平阳道,又发现了通往秦州的困龙林,自己怕是真要被徐昭锁死在八百里秦川之内当野人了……
抛去所有想法,刘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许巍在两个时辰内,说服城中守将和自家族人,把治州城献出来。
……
治州郡守府内……
许巍端起一碗肉羹,不顾周围士绅守将的怪异眼神,迫不及待的往嘴里灌。
一碗肉羹下腹后,许巍抹了把嘴,总算恢复了些许气色,一旁的父亲许康忙追问道:“巍儿,你说,郡守大人真的已经死了?”
“嗯……”许巍应了一声,盛好第二碗肉羹,继续说道,“连同郡守大人麾下八千精锐全部阵亡,唯我一人存活……”
话毕,他再次大口吞噬起肉羹。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等许巍第二碗肉羹下腹,缓缓说道:
“降或不降,全在父亲和众人一念之间,军督大人说了,李家已是强弩之末,雍州他是势在必得,只要我等愿意献城投降,决不伤害城中一名老小……”
“许巍!”许康闻言,敲着拐杖厉声对他说道,“刘策杀了郡守和八千雍州士卒,你非但不舍身取义,还替他做说客,让这四十万的郡城不战而降么?”
许巍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孩儿不孝,但如果继续死磕,你觉得这治州城能保住么?
您是没见过那千军万马齐奔之际那气势如虹的景象,继续负隅顽抗,结局只会更加凄惨,还是降了吧……”
许康气的面红耳赤,他的其他几位兄弟也纷纷义正言辞的批判许巍的不是,都言该舍身取义慷慨赴死,方才是许家人的气魄。
许巍默默承受着许康和其他的兄弟训斥,良久等他们的声音低下去后,才又开口说道:“父亲,几位兄长,几位将军,我只想问你们一句,李家真的信任过我等么?
我许家为李家治理地方可是鞠躬尽瘁,将无数城池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李家是怎么对我们的?
父亲你为李家操劳了三十年,至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几位兄长也仅仅是挂个虚衔行事并无实权,
原本的治州郡守位置理应有父亲您来坐,结果却偏是给了董虎这个残暴的家伙,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董家是久居雍州的豪门,而我许家不过是寒门士子出生,李氏望族一门从来都未真正信任过我许家和诸位将军,
如此深的门第之见,诸位还有必要为他继续卖命么?现在董虎死了,难道诸位将军和父亲以及城中百姓,还要一起给他陪葬不成么?”
这一下,轮到许家族人和周围的将领开始沉默了,仔细想想许巍说的也很有道理,自己可能真的从未受到过李家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