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馆在老北门民国路同孚里,汽车刚拐到街口,便将一片门庭若市之景呈现在眼前。
人来人往的喧嚣,掎裳连袂的热闹,将黄金荣在上海极道中的泰斗之位,尽显无疑。
白九棠坐在车内一言不发,神情阴霾得如赴鸿门。苏三大气也不敢出,倚着他的肩头扮木偶。
不知道申报上那则广告到底和袁克文有无关联,只道聒噪如永仁,今日也屏气凝神未敢多言,可想白九棠的心情一定糟糕极了。
汽车开不进去,老何熄火,永仁下车。白九棠迎着拉开的车门,低声对永仁说道:“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们都不可窝里斗!”
“大哥??”对那耳语极为质疑,永仁错愕的轮圆了眼睛。
“听见了说‘收到’!闪开!”白九棠目露凶光的一瞪,逼退了永仁,但闻那一声低低的:“收到”传来,这边厢已携起苏三冰冷的小手,朝黄公馆走去。
一众人等的尾随在宅邸门口被拦截了下来,泰斗之巢自然有其森严的规矩。除“大八股党”中的另七人有权带保镖入内之外,其余人等均不得逾越此例。
在当时的上海滩,可谓枭雄林立,流氓横行。“大八股党”是以黄金荣为首的八个结拜兄弟。其中杜月笙排行老五,张啸林长他一位,排行老四。
黄金荣当仁不让首当其冲,以贩*片和军火为主要敛财渠道,另有诸多戏院、茶楼和夜总会作为副业。嗜好:抽大烟、睡女人、搓麻将。
老二王柏龄,曾任国民党军长,利用其军队贩卖军火及烟毒;老三杨啸天,洪门山主,收过不少弟兄。
张啸林初以结识上海英租界流氓季云卿至沪,以善打闻名;杜月笙为人活络,仗义疏财,人气极旺,他的人生哲学中有“三碗面”:情面、场面和体面。
老六孙祥夫,与王柏龄搭档勾结黄金荣贩卖军火,二人皆是色胆包天之徒;老七陈希曾,是陈立夫的侄子,曾任蒋介石的警卫队队长;老八陈群,诡计多端、八面玲珑。
此外,还有以黄、杜二人的心腹组成的“小八股党”,计有高鑫宝、马样生、金廷荪、叶焯山等八人。白九棠如老头子一般,排行老五。
杜月笙的老头子陈世昌,在全盛时期为“三十六股党”的翘楚。纠集一帮地痞流氓靠码头吃饭,并在那个时候将一文不名的杜月笙从水果摊引入了青帮的大门。
然而杜月笙真正的贵人,却是这黄公馆的主人,法租界华人探督察长——黄金荣。
眼见着白九棠隐入大门之内,永仁焦躁的在门口来回踱步,小佬昆冷冽的瞥了他一眼,一把拍向他的肩头,沉声道:“兄弟!你有话没跟我们说!如你所见,咱们要不要去一趟杜公馆?”
永仁猛然回头端详了他半饷,怔怔道:“兴许要吧?!”
高跟鞋频频在石板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苏三紧跟着白九棠的步伐而行。
旧社会迂腐得不行,夫妻见面尚要装得跟不认识似的生疏,根本就别指望白九棠能拖着她的手,陪她走小碎步。
白底红花的缎面旗袍下摆翻飞,若隐若现翩翩纤腿。不时的回目中,被那白花花的物体晃得昏花,白九棠终于突兀顿足,横了那春色一眼,复而迈步,已是放慢了步伐。
苏三有所觉悟的收紧了下颚,悄然捏紧了腿边的叉口。
一路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皆是黄金荣的门徒,绸衫绸裤,挽着袖子。哼哼哈哈与白九棠打着招呼。
眼见着厅门近在眼前,清晰可闻一阵阵洗牌声和笑语,后方突兀响起了一阵嘹亮的笑声:“哈哈哈哈,阿九啊!上黄公馆还带着相好的,你这个小兔崽子,真够多情!”
白九棠闻声顿步,眉心一松转身快步相迎:“杨爷!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
洪门山主杨啸天,洪帮最大组织“三合会”的会众之一。左携“青龙”右带“白虎”,朗朗大笑迎面而来。
“兔崽子!听说你受伤了,我看你精神得很嘛!”他抬手重重拍向白九棠的肩,活颜悦色轮圆了眼:“我自然是来凑个热闹,和大哥搓几圈麻将罢了!倒是你,不好好在温柔乡养身子,到处乱跑做什么!”
余光瞄到黄门子弟恭敬上前,杨啸天抬手一挥,青龙白虎纷纷摸出了携带的枪支递了过去。
“大八股党”七兄弟入黄宅,虽能享受保镖随行的特权,但也必须“缴械”。此为替黄门竖家风立规矩,大有恭敬之意。
“杨爷既来黄公馆搓麻将,那就权当我是来帮您换换手气的吧!”白九棠顾左右而言他,咧嘴笑道。那一抹阴郁也确然因相遇杨啸天而消散了些许。
苏三正立于斜后方扮着大家闺秀,未曾料到白九棠这样一个大条的人,也会有玲珑的一面,甚感意外的抬了抬眼帘。
但闻此言,杨啸天迸发出了豪爽的大笑,临了正色道:“光贫嘴可不行!换手气不能用旁人,非老婆即儿子!”语落,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我说的那码子事儿,你小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爷——”白九棠尴尬的笑了笑:“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