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出外间,踏入回廊,往兰苑大门那边走,没走两步,忽然听得一个小男孩清脆的哭声。
原来不是幺蛾子,倒是不知谁家孩童竟是在这兰苑外玩耍。赵锦绣有些疑惑,但对于侍卫将一个小孩子吓哭,也觉得是有些过了。
谁知,这还没有转过回廊的拐角,却听得那小男孩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喊:“你们这些坏人,竟敢阻拦我,等我爹出来,我一定会让他将你们统统处死。”
赵锦绣眉头一蹙,能对这些卫戍有生杀大权的,这府邸也不过江慕白一人而已。
紫兰本来走在赵锦绣后面,平素又是极懂分寸的人。这会儿,却是一窜身子,绕到赵锦绣前面,笑道:“赵姑娘,瞧婢子这记性,又给忘了,九少方才吩咐,说您若是起身,就让您去书房,帮他抄一份儿信件。”
紫兰的举动太过,赵锦绣更是笃定外面的孩子隐藏着某种秘密。所以,她并不答话,只是站在原地,微眯着双眸,瞧着紫兰。
紫兰站在赵锦绣面前,见她半晌没有回答,这才偷偷抬眼来瞄赵锦绣。看到赵锦绣波澜不惊的神色,眼神充满探究,她也不由得垂目,虽然掩饰得好,但赵锦绣也从她脸上瞧出一丝慌乱。
这会儿,赵锦绣才淡淡开口,道:“无妨,书房里怪闷的,这回廊这边凉风习习的。”
刚说完,那小孩的哭声更大,扯着清脆的嗓子大声喊:“爹,爹,这些人欺负我。”
赵锦绣眉头一拧,紫兰立马对赵锦绣说:“姑娘,那您在这里乘凉,婢子去那边让人赶走这闹腾的孩子。”
紫兰一边说,一边快步转过了回廊转角。
赵锦绣见她跑着,自己也是转过回廊转角,慢腾腾地喊了声:“紫兰,且慢。”
紫兰身子一怔,像是个奔跑的问号,凝在那回廊里。赵锦绣拢着袖子,施施然走过去,气定神闲地说:“紫兰,你觉得你瞒得了吗?”
紫兰低着头,小声说:“姑娘聪慧,婢子不敢。”
赵锦绣一甩衣袖,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走吧。”
“是。”紫兰回答,也是快步跟上来。
午后的日头很毒,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也是白晃晃的一片,很刺目。
赵锦绣走到兰苑门口,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往影壁后的槐树下一站,听着前面的动静。
只听得那孩子哭声渐小,尔后又闹腾着要进来,稚嫩的童音脆生生的,在说:“我要去找我爹。让开。”
其中一名侍卫,不卑不亢地说:“小公子请自重,九少交代,兰苑重地,若没有他亲自允许,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来,违者格杀勿论。”
那小孩气势倒是很足,稚嫩的声音喝道:“放肆,你们竟敢阻拦于本公子。”
接着像是那小孩进一步上前,因为赵锦绣听到侍卫拔剑的声音,是那种重剑。
小孩像是气极了,哇哇大哭起来,又是闹腾。另一名侍卫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快去找梅苑,找人来。”
赵锦绣心里一紧,这侍卫提到梅苑,不就是上次紫兰有意透露给自己的那个梅庄么?那么这个小男孩会是梅庄跟江慕白的孩子?
之前,紫兰也未曾说过梅庄有孩子,江慕白也没有提过。赵锦绣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转念一想:江慕白也是二十四岁了,在这个时空,早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有孩子也是正常的。何况,谁知道这孩子是许华晨版本的江慕白,还是以前那个江慕白的。再说了,就算是许华晨版本的江慕白的孩子,他也没有想到赵锦绣也会来到这个时空啊。自己先前在凤楼时,还不是一心想要多赚些钱,找个机会,嫁个良人,过这上天恩赐的一生。
赵锦绣这样心里舒畅许多,尔后低声询问紫兰:“这是九少的小公子?”
紫兰支支吾吾半天,低垂着头,没有回答,只说:“婢子不敢,九少吩咐,不能让姑娘知道。”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已然明了这孩子确实是江慕白的。只不过,这厮竟还打算瞒着自己。天下男人啊一般黑。
赵锦绣不由得垂了目,叹息一声,道:“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总得让我有几分底,才能处理眼前的事情吧。”
她说着,瞟了紫兰一眼。紫兰一脸怯生生的,犹豫不决的模样。
“行了,九少回来,我自有交代,你且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赵锦绣长眉一展,瞧了紫兰一眼。
紫兰犹犹豫豫地小声回答:“那就请赵姑娘多担待。”
赵锦绣心里倒是觉得好笑,这紫兰是太后的人,上一次也像是有意将梅庄的事泄露给自己的。这势必是太后的意思,如今这小孩的来此闹腾,指不定又是什么计谋呢。要不然,这江慕白前脚才出去,这立马就来了这么一出。
赵锦绣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分析暴露,只是淡然地问:“那小孩几岁了?”
紫兰在一旁低声回答:“回禀姑娘,三月里刚满三岁。”
才三岁?赵锦绣讶然,这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三岁吐字清晰,用词准确,声色皆拿捏到位,连这嚎啕大哭听起来都有作秀的成分。
难不成江家的男人,基因都天赋异禀,神童在世?
赵锦绣慢慢转过影壁,站在兰苑的内门处,看着外面。两名侍卫如两尊门神,拔剑在手,将一名蓝色绸缎衣衫的小男孩挡在兰苑外门的台阶下。
那小男孩垂髫发,蓝色的绸缎袍子,身子壮实,脸看起来有些婴儿肥,正在地上打滚。
赵锦绣抬步往外面走,紫兰立马拦住她,道:“九少吩咐,姑娘不能出兰苑。”
赵锦绣扫她一眼,淡淡地说:“我没有出去。”
那两名侍卫正是前日里与赵锦绣说废话,最终被责罚的那两位,一见到赵锦绣,立马有些紧张,恭敬地喊:“赵姑娘,您请回吧。”
赵锦绣略一笑,道:“二位不必紧张,我只是听闻这边吵闹,特来看看。这到底是何事?”
那二人自然也是有分寸的人,只是垂着头。其中一人说:“姑娘,这些事,属下会处理,您身子未愈,还请回去休息吧。”
赵锦绣略一点头回礼,道:“多谢提醒,我自会注意。”
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没有挪动的意思,眼神也只是瞧着在外面青石板面上打滚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先前闹腾得厉害,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翻滚,小小的袍子皱成一团。
这会儿,她听得有人出来,便也是止住哭闹,坐在地上瞧着赵锦绣。
赵锦绣也瞧着他,那孩子在日光下,脸红扑扑的,那眼神却是让赵锦绣一惊,秋水明净的眼,却偏偏有风尘的狡黠。
赵锦绣眼睛微微一眯,那小男孩一下子站起来,叉着腰,大声问:“你就是那只把我爹勾走的狐狸精吧?我爹呢?”
赵锦绣没有说话,心里倒是觉得好笑,如果这真是梅庄的孩子,那这梅庄的段位也忒低了。谁都知道让孩子听到一些话,是宅门大院内的大忌。可是,从紫兰的说法来看,梅庄又是极其厉害的主。
那小孩前进几步,趾高气昂地喊:“喂,本公子问你话呢,还不赶快回答?我爹呢?我要见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