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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四章 奸计的理由(2 / 2)

「还好啦,因为他们喜欢过简朴的生活。」

「您和他们不一样吗?」

「是啊,我喜欢奢侈嘛,最好把金银堆得像座山一样、吃好吃的食物,再让美女服侍,就像你一样。」

戈尔巴依旧带着笑容听赤兔胡言乱语,眼神里却没有笑意。

「那么,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协助我?」

「才不要,即使我现在这样,还是对温希丝他们有情义在的。」

「我不是指温希丝,我是想要请教关于您同伴的事。」

赤兔用鼻子闷哼一声,然后凝视着戈尔巴的脸。

「好吧,你想问什么?慧和吐蕃王的关系?还是卡隆的官位大小?两边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啦,慧是当上吐蕃王妃的公主的护卫官,我和他只是稍微有点交情罢了,卡隆也只是个带路的官员而已。」

「所以您也是吐蕃王妃的护卫官啰?」

戈尔巴的问题让赤兔放声大笑。

虽然慧之前曾经阻止过他,可是赤兔已经不打算隐瞒。

「我是个盗贼啦。」

「盗贼!?」

戈尔巴不禁皱起眉头。

光是看到他这种反应,让赤兔多少也想豁出去了。

「没错,我曾经待在唐的军队,后来挥剑杀了长宫、逃到苏毗,没想到又被赶出去,只好前往西域了。」

「那您和慧大人是什么关系?」

「只是一起赶路而已。我在苏毗干盗贼的时候被他抓到了,然后他找我一起去撒马尔罕。那家伙打算把会给公主带来困扰的我丢到西域,也不顾我们在军队时就有交情了,他就是这种人。」

「这样啊」戈尔巴露出沉思的表情喃喃自语。

赤兔则望向戈尔巴发亮的光头,嘴里咬着果实。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了女性的呼叫声。一名身穿灰色衣裳、体态丰腴的女性,不待他们回应便闯进了房里。

该名女子年纪大约三十多岁。

她将黑色长发盘在头上,发髻的大小不输给她圆润的脸庞。身上那件衣襬长到快要拖地的服装,与大唐女性的装束也相当类似。

这位女性瞥了赤兔一眼,随后以夹杂殷勤与冷淡的态度向他点头致意。

看那一副似乎不想理会低下人等的态度,想必是已经从戈尔巴那里听说赤兔住在此处的理由了。

「喂,那个女的是你老婆吗?」

赤兔故意指着窗外冒失地问道,结果这名女性忽然瞪大了眼,还用象雄话飞快地斥骂戈尔巴。戈尔巴惊慌地安抚妻子,最后强行将她带离房间。

其实赤兔早就知道眼前这名女人才是戈尔巴的妻子。

戈尔巴的旅店规模之大,并且有好几栋房舍,温希丝的旅店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赤兔房间正对面的房舍正好是住戈尔巴一家,有一位美女常常伫立在最上层房间的窗边,赤兔曾经向清扫房间的人探询对方的事。

结果,清扫人员甚至连赤兔没问的事情也都滔滔不绝地讲出来。

那位美女是戈尔巴的妾,近看时并没有远看来得那般美丽;戈尔巴正室所生的长男和她处得并不好。

她希望能让自己生的次男来继承戈尔巴的家业,可是扎西岗的律令规定,必须得由长男来继承

这么一说,赤兔倒是可以理解。他一来到戈尔巴的旅店,戈尔巴马上就向他介绍要继承家业的大儿子,年纪已经二十好几了。

『我怎么没看过次男?』

赤兔提出新的问题,清扫人员想也不想便马上回答:

『次男耶露克少爷,一年前到邻镇做生意了。』

『喔。可是戈尔巴的妾应该很想赶走长男,让次男留在家里吧。』

『我想就算是老爷也不会允许的吧。』

清扫人员苦笑着结束话题。但从戈尔巴将正妻带出房间的态度看来,赤兔心想这也不一定是不可能的事。

这天傍晚,赤兔为了打发时间而在旅店内乱逛,结果被一股香味吸引而走到中庭。他像狗一样抬高鼻子嗅着,同时来到散发出香味的地点,没想到站在中庭树荫下的,居然是那位雕银师傅的女儿。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景象,内心十分雀跃的赤兔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即便搬到戈尔巴的旅店,赤兔每天傍晚依然会为了看她一眼而前往街上的店铺。不过她似乎很讨厌赤兔喝醉酒的模样,不仅与他保持更远的距离,也不再走到店门前来。

赤兔心想该不该出声叫她。

可是她并非独自一人,戈尔巴的长男就站在她面前。女孩以优美的手指勾着树枝,并以勾魂的微笑凝视着对方。

赤兔藏身在灌木丛中,同时悄悄接近他们。

两人正用象雄话交谈。

有时候,女孩像是困扰似地瞇起眼睛并轻轻耸肩,每当她这么做,肩膀与颈部的线条便更显纤细,让原本的艳丽增添了一丝可爱。

相对的,长男却是皱着眉头瞪着那女孩。

赤兔不明白为何他会有那种表情,于是想再进一步挨近两人,没想到脚却踩到了地上的小树枝。

随着啪叽声响起,戈尔巴的长男随即望向赤兔所在的位置。

他用和先前一样险恶的表情瞪着赤兔。

「你偷听我们讲话」

「没有我又听不懂象雄话」

面对结结巴巴的赤兔,对方则是眉头深锁。

「拜托你不要在旅店里乱晃。」

「唉呀,你怎么这样和客人说话。」

「少啰唆!!妳给我闭嘴!」

女孩那一句话让男子发出怒吼。

但是在怒吼完后,男子反而恢复了冷静。他刻意咳嗽几声,瞥了双颊通红的赤兔一眼,就此离开庭院。

待男子离去后,女孩手指勾着树枝并凑近赤兔。

「你不是那个王都官员的同伴吗?」

「嗯是啊。」

赤兔失神地盯着女孩的容颜。

或许是他恍惚的表情看来很奇怪,让女孩呵呵地笑了起来,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你是吐蕃人吗?」

「嗯、啊,不对,我是汉人。」

「汉人?哪个国家的汉人?」

「唐位于吐蕃东边的国家。」

「哦,从这么遥远的国家来啊。为什么你会和那个人成为同伴?」

「那个人是?」

「就是那个独眼男子啊。他是你的同伴吧?」

「他是」

赤兔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妳对他有兴趣?」

赤兔低声问,女孩于是嫣然一笑。

「有兴趣呢,因为他一直住在温希丝的旅店里嘛。明明就是外地来的人,为何会和她变得这么亲近呢?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他们没有特别亲近啦。」

赤兔回想起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如此回答女孩。

一切皆起因于他们被西路克的旅店拒绝入住,而且在这之后还被所有的旅店拒绝。这些旅店的主人恐怕是畏惧戈尔巴的威胁才这么做,结果反而阻挠了戈尔巴的计划,真是个令人觉得可笑的失算。

对慧他们而言,早晚牵马到河边去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且狩猎不仅可以锻炼自己,还能顺便获得实际利益,并非为了温希丝才去捕捉猎物的。

尽管如此,慧应该也很高兴自己的行动为温希丝姊弟带来帮助,慧的心里恐怕就只是这么想而已。一想到这里,赤兔就觉得因为一时冲动而离开温希丝旅店的自己,实在是显得非常愚蠢。

「妳叫什么名字?」

赤兔不想再提慧的事情,转而询问女孩的名字。

在汉土,询问女孩的名等同是求婚的行为,可是大部分的象雄人都没有姓,无论对谁都只报上自己的名而已。

赤兔利用两地民情的不同,暗自独享这份愉悦。

然而,女孩却只是一径地笑着,并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我的名字不知道也罢。」

女孩伸出手指按住赤兔的唇。

「比起这个告诉我有关你同伴的事情嘛。不是像吐蕃王妃的护卫官、低阶官员这些假话,我要听真话。」

「我说的全都是实话耶。」

赤兔虽然立即回答,却感到些许不对劲。

为什么她会知道关于慧和卡隆这么详细的信息呢?

「喂,妳」

「啊,我的名字叫梅莎-蒂亚。」

女孩注意到赤兔表情的些微变化,连忙回答。

「你们的事情,我是从戈尔巴先生那里听来的。你是赤兔先生对吧?虽然忤逆长官变成盗贼有点可怕,不过很了不起呢。」

很了不起

女孩的声音在赤兔耳中留下悦耳的余韵。

赤兔被这股余韵蛊惑,顿时想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然而当他伸出手时,戈尔巴的正妻忽然拨开灌木丛,出现在女孩的背后。

她早赤兔一步擒住女孩的肩膀,没有说任何话语便打了女孩一巴掌。

瞬间,现场响起啪的一声微响。

戈尔巴夫人似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迟迟未发出下一击。

然而当她涂得鲜红指甲抓上女孩的脸颊时,梅莎-蒂亚忽然变成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拳挥向戈尔巴夫人的下巴。

戈尔巴夫人似乎没料到会遭到反击,一时之间呆站在原地。

不过她仍企图用象雄话怒吼。雕银师傅的女儿一注意到戈尔巴夫人的动作,马上伸出双手扯住对方的头发,并用力左右摇晃。

戈尔巴夫人的发髻啪啦一声松开来,发丝全披散在肩上。

看来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戈尔巴夫人发出尖锐的叫声,然后跑进旅店。

梅莎-蒂亚按着脸上的伤痕,撒娇般地望了眼赤兔后也不发一语地离开了中庭。

赤兔非常地错愕,他在树荫下伫立了一会儿,让身体沉浸在女孩留下的香气之中。

当披头散发的妻子进房怒吼之际,戈尔巴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沉思。

妻子怒骂雕银师傅的女儿梅莎-蒂亚的无礼,同时还不停地责备着让她出入家中的戈尔巴。

然而,戈尔巴的妻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很无礼。

他在心里静静地反驳,这是对丈夫应有的态度吗?

更何况,梅莎是自己擅自与父亲一同来访的,并不是戈尔巴让她进出家中。小本经营的业者或工匠,大多是全家一起做生意,他也不可能一一监视这些人。

不过戈尔巴却开始考虑,多少还是得提防这些闲杂人等比较好。

一年前,次男的一句话让他展开行动。

『我想当盐商。』

十八岁的儿子心意已决地这么对他说。

耶露克是戈尔巴和妾生的孩子,因为母亲就陪在身边,因此耶露克在成长过程中,比长男受到更多的宠爱,却仍有着沉稳且认真的个性;他也认可让长兄继承戈尔巴的家业,并坚持要在长兄的带领下工作。

然而,有一天他的态度忽然变了。

原因就在于梅莎-蒂亚。

『她说不想当佣人的妻子。』

耶露克羞愧似地低声如此表示。

戈尔巴那时才知道他与梅莎之间的恋情。

『你是我的儿子,哪是什么佣人!』

戈尔巴对梅莎-蒂亚的话感到愤怒。身为次男的耶露克的确无法继承家业,不过比起任何其它男人,耶露克未来可以选择的道路更多。

『如果你不想在兄长手下工作,那就去开家小店。无论是麦子或宝石,我一定会把质量最好的物品转到你店里;如果你要留在旅店里工作,就好好存点积蓄,这样你的兄长也不会看轻你的。』

『这些都行不通的,对不起。』

耶露克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

『梅莎说要结婚的话,对象非得是盐商不可。』

『怎么可能现在没有人在卖官符啊。』

戈尔巴努力保持冷静答道。

『更何况你也无法成为盐商,因为已经持有官符者的家人,无法再去收购其它人的官符。很遗憾,你还是放弃吧。』

『无论如何我都要和梅莎结婚!!』

至今始终低着头的耶露克,忽然揪住戈尔巴的衣襟。

戈尔巴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他连忙用单手扶住桌台。原本以为耶露克还是个孩子,这会儿却感受到耶露克在身体上的成长;另一方面,心智尚未完全转化为成人的青年,却拥有成熟的躯体,这也让戈尔巴感到些微恐惧。

『耶露克,冷静一点!!』

戈尔巴拍拍耶露克的肩。

耶露克则伏在戈尔巴的肩头上。

『父亲,无论如何我都要和梅莎结婚。』

『唉,这件事我会再去和你母亲谈的,等到我们这边作出决定之后,就去梅莎家打个招呼』

『她说如果我拿不到盐商的官符,就别去她家』

『梅莎她这么说』

戈尔巴因为愤怒而感到一阵晕眩。

他的眼睛深处浮现出梅莎那红得吓人的双唇。一想到她就是用那张嘴蛊惑耶露克,他就忍不住想立刻撕裂它。

『父亲』

『拿不到官符的。』

面对耶露克毫无志气的口吻,戈尔巴以坚定的语气表明。

但是戈尔巴又忽然想到,会不会是梅莎讨厌耶露克,才故意出这种无法实现的难题来取代分手呢?

可是,这种想法还是太乐观了。

耶露克离开戈尔巴的怀里,用着因哭泣而发红的眼睛瞪着戈尔巴,然后以不输给戈尔巴的坚决语气说:

『应该有盐商可能会卖出官符的吧?』

他冷酷的声音刺进戈尔巴的耳里。

他马上就明白耶露克是在指温希丝。

可是

『父亲,求求你,我又不是拜托你让我继承家业,只要你帮我弄到官符的话,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全部自己负责的。』

『不是这个问题。第一,做出这种欺人太甚的行为』

『父亲好像有在进行羊绒的不法交易嘛,要是有人去向领主大人告状的话,父亲也会失去官符吧?』

耶露克以询问的眼神望向戈尔巴。

戈尔巴也回望耶露克,他明白耶露克正在威胁他这个做父亲的。

戈尔巴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何不向耶露克怒吼,你敢的话就试试看。那时他只是闭着双唇紧咬住牙齿,并在沉思一段时间之后回答『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

他明白耶露克并不像自己所想的是一个顺从的孩子,而且他也明白自己的权威无法压制孩子

栖息在青藏高原一带的草食性山羊(注:此处指的山羊,是品种接近喀什米尔山羊的Chyangra「CapraHircus」山羊),羊毛比其它更为轻柔保暖。游牧民族偶尔会捕捉这种山丰,然后将牠们的丰绒毛运来扎西岗,不过因为价格相当高,要缴纳的税自然也与一般羊毛天差地远。

戈尔巴就是平时偷偷将这种羊绒卖给西域的商人。

这件事要是被领主知道,官符毫无疑问会被没收。扎西岗没有设置军队,也鲜少发生严重的犯罪事件,但是商业交易的相关法令却非常严厉。

戈尔巴心想,耶露克应该不至于真的出卖父亲,但是脑海一隅又浮现对儿子的怀疑。

再怎么说,耶露克的背后还有个叫做梅莎的女人。

在商人的世界里,女性原本就拥有很大的发言权,虽然对外是由男性出面交易,实际上经营并管理旅店的却是女性,若想要顺利进行交易的话,女性的助力必不可或缺。

就算是戈尔巴,也只能乖乖听命于妻子。

正因如此,即便面对耶露克,他也无法表现得太过强硬。

就像戈尔巴夫人一般,梅莎恐怕也毫不逊色地巧妙操控着耶露克,甚至还让耶露克提出想要成为盐商这种无理的难题。如果处理不当,耶露克说不定真的会去告发自己,导致扎西岗陷入一片混乱。

私下交易羊绒这件事,除了戈尔巴之外还有三位羊毛商人涉入其中。也就是说,扎西岗的羊毛商人之中有半数以上取得了不当利益,而且领主身边也有好几位将领跟着得到好处。

戈尔巴不愿将他们全部拖下水,为此遭受那些家族的怨恨。

可是比起这些,戈尔巴本身更不想失去官符。

一旦下定决心之后,能下手的对象果然就只有温希丝了。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戈尔巴就展开了行动。

戈尔巴将他原本打算解雇、素行不良的工人叫来,再从扎西岗境外找来好几位粗汉,然后敦唆他们去绑架姜穆德以外的盐商子女或孙儿。戈尔巴下令隐瞒指使者的身分,要挟盐商们不准帮助温希丝。至于和温希丝的父亲交情很好的羊毛商人嘉瓦特,戈尔巴也用同样的方法封住他的行动。

扎西岗持有宫符的商人共有十一位,不过并非所有人的来往都很亲近,对那些与私下交易羊绒一事有关的商人们,只要派使者过去就成了;而剩下的两位羊毛商人,戈尔巴则是打官腔说服了他们。

他还要挟好几家贩卖麦子与肉类的店铺。毕竟戈尔巴和这些店家的交易量,比起温希丝的旅店大得多,因此这些小店铺的店主也只能乖乖听话。

不仅如此,他也向与温希丝有来往的游牧民族施加压力。

游牧民族会利用羊只运送盐,他们来到扎西岗之后会先将盐卖给盐商,然后带着没有载负重物的羊只前往羊毛商人的旅店。然而戈尔巴要挟他们,如果卖盐给温希丝的旅店,就不会有店家向他们买羊毛。

游牧民族虽然面露难色,却依然将盐运到其它盐商那里。

最后,戈尔巴还命令温希丝旅店里的员工,连续两次放火烧毁马厩。

第一次火灾让温希丝花光了积蓄,第二次火灾逼得温希丝向戈尔巴借钱;到了第三次,温希丝已经无力重建马厩了。

温希丝手边除了债务之外,一无所有。

戈尔巴在这一连串行动于冬初收尾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没过多久,温希丝就会出售官符,然后由梅莎买下它。

当然,购买官符的费用会是由戈尔巴支付。

纵使这令他颇有微词,但是等到次男自己成家立业之后,多少可以减轻戈尔巴家中的纷争。他将这件事告诉长男和妻子,他们都不是那么赞同,但是一想到这也合乎自己的利益,自然也就同意了。

准备工作的其中一项,就是接下来要让次男耶露克到邻镇去开店。

幸运的是,领主沉迷于南方商人带来的桌上棋盘式游戏,因此变得对政治漠不关心。领主的继承人虽然精明能干,却不至于罔顾父亲和近臣,自行出面追究官符买卖的内幕。

然而,事态发展与戈尔巴的预期背道而驰,温希丝展现出令人意外的顽强。

她将手边的盐全部换成麦子,有如遭到围城时准备长期抗争的决心。当戈尔巴得知她打算等到下个秋天来临时,不禁感到惊讶。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再不赶快解决,领主就要过世,游牧民族也会再次将盐运来扎西岗。

戈尔巴不可能连续两年压制盐商与羊毛商人,更何况当初答应戈尔巴要求的人,在不断目睹温希丝姊弟的困境之后,也逐渐改变了心意。

最好的例子就是姜穆德。

姜穆德受到姊夫戈尔巴的请托,就在不清楚缘由的情况下答应他的要求。姜穆德在一年前出外取盐时,因为遭受雷击导致双脚不良于行,自从那件意外之后,他的身体健康便每况愈下,旅店也必须仰赖戈尔巴协助。

但是其实姜穆德与温希丝的父亲交情很好。

雷击意外发生时,温希丝的父亲也在场,两人虽然同样遭到落雷击中,却只有温希丝的父亲丧命。姜穆德一方面对于只有自己幸存感到自责,另一方面也期望自己可以保护温希丝姊弟俩。

他原本就是一位个性稳重又温柔的男性。

倘若姜穆德娶的不是戈尔巴的妹妹,或者身体健康无恙的话,就算他只有一个人应该也会帮助温希丝,打击戈尔巴的计谋才对。

至于姜穆德的妻子戈尔巴的妹妹也是一样。

她同样也处在必须仰赖戈尔巴的情况,再加上念在手足之情才会站在他这边。不过,对于得去迫害与自己亲近之人的女儿,这种事情也快要令她无法忍受了。

而且,现在连出乎戈尔巴意料的局外人都出来阻挠他的计划。

尉迟慧和卡隆

戈尔巴闭上眼睛,脑海浮现他们两人的模样。

一位是金发碧眼的高瘦青年,另一位则是有着少年容貌的王都官员。

有他们在的话,戈尔巴便难以出手,更何况他们还与吐蕃王、象雄王有所关联。

为什么他们要留在温希丝的旅店里呢?

虽然戈尔巴没有与卡隆当面谈过,不过如果这位官员只是单纯的向导,应该没有权利过度干涉慧的行动,既然如此,决定留在温希丝的旅店应该是出自慧的意愿。

是像慧本人所说的,单纯只是中意清静的气氛;还是如同戈尔巴所揣测,慧和温希丝的感情已经进展到无法分开的地步了?

怎么可能

「哈、哈、哈」戈尔巴发出干笑。

温希丝是个一点女人味也没有的女孩。

她比塞金还更像父亲,塞洛南待人处世的态度同样柔和,对于买卖方面的热情却是近乎顽固。

用合理的价格让商品流通、稳定物价好尽可能让更多人获取想要的商品,这些都是塞洛南所追求的理想。

塞洛南为了实现这些理想,不厌其烦地四处奔波。为了帮助想要买新娘礼服的贫困游牧民族,他曾经前去与扎西岗的裁缝店交涉,他向弱势的游牧民族买盐,在农作物歉收时不惜自己赔钱也要抑制麦价。

因此塞洛南的生活虽然俭朴,但是家人感情和睦又拥有很多朋友。

当塞洛南在世时,戈尔巴也曾有过羡慕他的瞬间;相反的,他也曾经在内心暗自嘲笑塞洛南是个只会追逐理想的『小孩』。

可是,无论戈尔巴怎么想,他终究无法像塞洛南那样过活。

为了宣示自己的存在,戈尔巴剃光头发、身穿黑袍,多方扩展生意并过着潇洒的生活,成为镇上名副其实的名士这就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

为了维护这样的生活方式,他无论如何都要从温希丝手中夺得官符。

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戈尔巴对于那些屈服自己的威胁、舍弃温希丝的人们感到失望,同时也受到了某种启发。

就是只要用**或恐惧刺激人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人。

戈尔巴畏惧着企图得到官符的自己,另一方面也在思考得到官符之后,手中的权力究竟能扩张到什么地步。

现实中,若是耶露克取得官符的话,戈尔巴家族能得到的商机便会增加两倍。

如此一来,他或许就有可能居于领导地位支配其它商人,甚至构筑万贯的家财。

为此,他必须在少主归城前让官符的买卖成立。

戈尔巴不断地思考对策,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膝盖。

他想到一个将慧与温希丝分开,进而让温希丝出售官符的方法。

那是一个让人提不起劲的计划。

戈尔巴对思考这些事情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他并没有考虑要放弃行动。<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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