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很刺眼。
深达脚踝的积雪反射日光,炫目得令人眼睛刺痛。
半夜下的雪在天亮时分停了,大街上挤满人群,满是愉快的喧闹声。走在路上,行人的表情都很开心,遇到摊贩和祭典乐曲就停下脚步,然后往下一个表演移动。
人潮之中,有一道身影显得特别起眼,身后还有个穿着文官官服的人紧跟不放。
醒目的原因是身高高个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人和坐骑的打扮都很华丽。
嗨嗨~~!
他笑得很开心,还和路上行人打招呼。
嗯展大人可是有伤在身呢!
可是为什么要穿着显眼的礼服,骑着高大的战马在人群里闲逛呢?
你听不懂人话吗!?已经通知你禁止外出了吧!!
像平常一样,依旧是同一个人拉着他大嚷大叫。
唉呀唉呀!杜艾,别在意、别在意!太常生气会秃头喔!
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你只要搞清楚这一点就行了!
咦?才不要!我最喜欢做杜艾讨厌的事了。
什么!!
那个杜艾大人毕竟是七宫的左大臣,也是领导公主殿下所属百官员,而且还是军师,这番对话真不知该作何解释?
不对,其实是展大人不好。
冬祭那天早晨,我在离客栈不远的马路边爷望这一幕。
优哉游哉度过祭典第一天,我在客栈三楼昏昏沉沉打起瞌睡。
今天天气晴朗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在冬天还能看到天空中晚霞灿烂的颜色。
窗外堆着染上绯红色泽的积雪。往下头一看,整条马路整齐地一分为二,中间满是泥泞,白色的雪铲到一边。
头顶的天空慢慢染上暗蓝色。四周的云朵颜色比白色还要浓。
透过玻璃窗眺望天空,享受黄昏时光。
从窗口的高度,刚好瞧见傍晚急着回家的人们,还有露天摊贩收摊的模样。
如果是夏天,现在的天色还算早,可是没办法,冬天的日照就是比较短,祭典也过得特别快。很少有人留恋不走,白天的喧嚣也不知道消失在何处。
只剩少数人采购没办法保存太久的便宜食材。
什么啊!你没去逛逛吗?
听到有人对我说话,回头一看,才发现房间一角有个高大的人靠在床边,怀里抱着火盆。
他一面翻阅堆积如山的文件,一面飞快打着算盘。
展大人一副儠遢打扮,肚子上卷着绷带,全身包在暖和的棉袍里。身边叠着一堆文件,打算用一整天看完其中一半。
说是意外或许有点奇怪,其实展大人的脑筋很好,只要他肯认真工作,就会以飞快的速度处理帐簿和文件。
他很少会这么做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很容易厌烦吧。
在最引人注目的大清早,展大人穿上最引人注目的服装,向市井平民展示东征将军的存在。
藉此平息将军夜里被暴徒袭击的谣言,然后杜艾大人再依原订计划大发脾气,让人们知道他任意妄为、与人争斗,以及禁止外出的处分。
当初的计划是:以他在公主殿下服丧期间交友不慎、不断外出夜游,最后还和人争斗的名义,要求他自我约束,不得参加冬祭活动。这么一来才能够专心养伤。
一大早,我就望着和事前排练完全一样的表演发呆。
要出门的工作都交给杜艾吧!
说完之后,他就躺在客栈里的房间休息。似乎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才会处理各项公文。
明明懒洋洋地躺着,处理速度却比杜艾大人还快。漫不经心的工作态度,结果还是得让杜艾大人再次确认。
伤势如何?
我已经问过好几次了。
痛死了、痛死了!我还要多休息一阵子,你们给我做到死!
真的很痛吗?
或许我误会了?要是全盘相信他的话,自己一定会惹上**烦,我想这绝对不是错觉吧?
不管展大人嘴巴怎么说,早上出去绕了一圈回来之后就动也不动,悠哉悠哉地静养休息。看样子他似乎决定玩的时候好好玩,该休息就充分休息。
他会开始处理公文也不是出于真心。依据同伴对他的看法,只是为了转换心情,或者陶醉在自己的聪明才智之中而已。
我觉得杜艾大人的看法是对的。
好了!剩下的交给杜艾解决。
是藉着夕阳余晖对照数字太累了吗?展大人把算盘和文件扔到一边,再次躺回床上歇息。
不久之后,他伸伸懒腰,看着窗边的我。
本来还想带你参加祭典呢!你在乡下长大,应该没去过吧?
我笑着摇头:
不了,我不太喜欢祭典。
嗯?为什么?
我觉得前夜祭也就是祭典即将开始时最开心。等到祭典开始之后,离结束越来越近,反而会寂寞,老是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以前稍微想过这个问题,很容易就把答案化成语言。
即使是在前夜祭也让我觉得不太对劲,越逛越害怕。
大概是切身体验到快乐时光逐渐消逝吧?
或许有点奇怪,不过我常常会这么想。我最喜欢的是那种即将开始的紧张感,这是因为我胆子小,还是容易担心东担心西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有这种感觉。
哦,原来如此。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比起战争还是战前演练战术时最开心,所以我也可以体会喔。
展大人也会这样吗?
我还以为这个人最喜欢战斗时的兴奋感。
还是会随着心情改变啦!要是不立定大志向,我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一开始着手处理眼前的目标,又会觉得无聊。
这叫没定性吧?
别在意这种小事!我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话不是这么说吧。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呢?
啊、这家伙说的话,听过就算罗。
客栈主人拿着外套回来了,还出声帮我讲话。他似乎很怕冷,刻意多穿了好几件衣服,还戴着手套。
站在门边的杜艾大人才刚放下皮包,展大人就放声大叫:
暖气跑出去了,快点关上门!
冷死你!天气这么冷,我还得在外头奔波,替你到处低声下气呢!
要是我,就换成他们对我低声下气了。
你真是装模作样的天才啊!
走廊上的冰冷空气钻了进来,我用视线表示无言的kang议。杜艾大人一脸无可奈何,总算乖乖关上房门。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部下有没有认真工作?
嗯,和平常一样吧。
杜艾大人一边跟着展大人抬杠,一边拿下手套,把冰冷的手指伸到火盆边,就缩成一团不肯离开暖炉。看着他流露本性的背影,我开始帮他准备热茶。
第一天就盛况空前哦!来来往往的不是只有人,还有好多钱。
报告情况的杜艾大人几乎快要占据整个火盆。
你不在,府中那群人高兴得不得了。看来是希望抢尽风头的军人闪到一边去吧。可是守卫人力不够,又开始大发脾气。
唉呀,真讨厌!任性妄为的大人最卑鄙了!
轮不到你这么说。
我是永远的十七岁。
拜托你,闭嘴。
哇~~这两个人的交情真是好到让人讨厌。
原来是为了炒热冬季家闲时期的经济流通,才开始扩大办理跨年祭典。就这层意义来说,今年的冬祭办得不错,经济效果比往年提升了两倍以上。
是吗?我刚刚算了一下,流向七叶的资金太多了。
已经要求他们给我们回扣了那就是鼓城脱队的士兵。我要用来做为开垦的人力,还有要他们事先准备土地。
土地的所有权是谁的?
府中。都是公主殿下的财产。
杜艾大人打算给予府中独立的财产,削弱财团对府中的经济影响。以前他曾经提过,府中每次预算不够就会财团借钱,如此行为也助长了七叶的势力。
这个做法并非偏向府中,他的计划是稍微抑制财团过强的势力,让府中也欠我们一份人情。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要中饱私囊,而是顺利的话,可以藉由宣称这是空澄姬殿下的财产,贴补举办祭典的费用他早就把利害得失算得一清二楚。
警卫方面都照你的指示行动。副官很习惯将军不在阵头指挥,很有效率地分担工作呢!
听到杜艾大人这么说,展大人也只能露出苦笑,转开视线。
过了不久,展大人问道:
雾羽沙良呢?
下落不明。从他趁夜离开这点看来,应该是利用雪橇逃亡了吧。在大雪之中想要拉开距离,也只有这个方法。
入冬之后,大雪会淹没大部分的道路,几乎无法通行。不过还是有很多运输冬季物资的雪撬。主要是运送山区的薪材等等重要资源,这个季节的价钱不错,也很容易找到买主,因此很多山地村落都会来做生意。
而且今年为了举行冬祭,所以还是有部分商业道路保持畅通,可是路上设有简易的检查哨,容易吸引追兵注意,因此利用这个路径的可能性不高。
你认为他们还躲在城里?
这次换杜艾大人提问,展大人的表情不知不觉地变了:
嗯,他还想认真打一场吧。
为什么他会拒绝我们的招揽?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想和劲敌作战吧?在东和能够和他抗衡的年轻武将就只有我了。说不定是想跟我一较高下?
接着展大人转向我,用轻快的语气发问:
小空,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不过对方挥刀的样子不像非得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想起对决时对方极为冷静、不带任何感情的模样,虽然很可怕,却不觉得他是坏人。更奇怪的是,想到他站立时宛若雾淞的姿态,反而让人感受到某种值得信赖的成熟稳重。
你是说他的态度很随便吗?
不是、该怎么说呢?应该是顺势而为、自由自在吧?
展大人替我回答杜艾大人的问题,转身仰视天花板。
那家伙就算不放水,也不像是想杀人,比较像是单纯的决斗。恐怕是为了名誉一战吧!
展大人这番话让杜艾大人皱起眉头。
为了什么?
你也知道吧?他在四宫战争时,就获得率领少数兵力活跃的威名。这次和我单挑,大大提升身为剑客的名声,东和其他都市一定会好好对待他和他的部下。
我们也给过同样的待遇吧。
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展大人露出有点讽刺的笑容,笑着说出可怕的预测:
我们以暴徒打斗闹事的名义抑制谣言散播,他想求名的计划算是失败了。那家伙一定还会再行动的。
依你现在的伤势,可以打赢他吗?
军师则是毫不在意地提出尖锐问题。
不可能。就算我毫发无伤,五次也只能打赢一次吧!
展大人老实地认输。
那是专门用来单挑,针对没有穿戴护甲的对手所设计的长刀,有点不太好对付。虽然不适合跟战场上穿着铠甲的敌人交手,可是用普通大刀是打不过他的。
原来如此。对手是用轻巧的长刀,你长手长脚带来的距离优势就被抵消了,应该称得上是你最难对付的敌人吧?
这家伙是剑客的克星。我要是想用刀剑一决高下,就得再继续练习才行,我才不想这么麻烦呢!我从没打算要把青春花在练剑上!
日影打得赢吗?
杜艾大人的声音带有几分犹豫,展大人皱起眉头:
日影如果能躲过第一击,逼近敌手的话,应该可以应付吧?可是太浪费了,没必要这么做。这么好用的人才,得让他活久一点才行。
他们很珍惜日影这点让我感到高兴。一想到日影可以不用参加危险的战斗,我也放心了。
可是我也不太希望这两个人参战,就连展大人也打不赢,那该如何是好呢?
日影就当做最后一道防线,先让他处理日常工作吧。可是雾羽大人再度来袭怎么办?让士兵以量取胜加以包围或许有用,可是对方在暗地里也有部下躲在一旁准备接应吧?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的损失也很不得了。
听到杜艾大人的话,展大人笑了。
我用长枪对付他吧!最好是骑在马上。
他用充满自信的表情,看着正在准备茶水的我。
为什么要可怜到用对方擅长的兵器来比试呢?只要用比长刀更长、更顺手的武器抵消他的优势就行了。
他很少会思考自己的行为算是卑鄙无耻还是堂堂正正,毕竟因剑而生、因剑而死本来就不是他的兴趣。
或许他是剑客,但我可是军人啊!不是什么因剑而生,而是靠着十八般武艺活下来的。
这般话听起来蛮帅气的。
最轻松的打法是,趁我跟他打的时候,你们就带兵包围他,这样不就赢定了!
看来指挥军队也是十八般武艺之一吧?
我可是伤患啊!你们就连我的工作一起解决吧!
任性的展大人大吼大叫之后,一个人很快吃完晚饭去睡了。
现在是冬天,所以天色已暗,要是在夏季,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淡紫和暗蓝色呢。
展大人好像不是很在意比试输了?
这家伙什么都会,就算输了一种,他还是有自信用其他方式赢回来,所以很少在意输赢。
他是个处事圆滑、又有自信的人,这一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除了好不好玩、有不有趣,其他的事他不太在意。
雾羽大人的谣言已经开始四处流传,明天就会传到民众耳里。
杜艾大人吃着晚来的晚餐,一脸不悦地嚼着冬天稀有的水煮蛋。我则是吃饱了。
晚餐时间,我忙着吃冬季蔬菜煮的火锅,杜艾大人却为了明天的会谈临时得跟访客见面,忙得不得了。现在工作虽然告一段落,他还是边吃边翻阅文件。
他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一边吃点简单的东西一边工作。相反的,展大人吃饭的时候就是专心吃饭,区分得很清楚。
我站在窗边,远望因湿气而泛白的玻璃窗外,喃喃自语:
真是警戒森严呢!
从三楼的窗子往外一看,天气这么冷,还是有几名哨兵在街上巡逻,客栈门前还有两个手持铁杖的卫兵。
虽然想抓到他,可是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所以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大规模搜索。而且要是因为佣兵将军打倒东征将军而天下大乱,祭典也不用办了。
他的计划是尽可能平安度过这两天。正在休养的展大人虽然精神不错,我想也还没到可以跟强敌对决的地步。
可以的话,希望他不要跟我们为敌,回去原本的地方。
是啊。在这边跟他交锋真是太可惜了。
话虽如此,还是没能够拉拢对方,现在只能称他为敌人了。
他身为佣兵将军时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杜艾大人喝着饭后的热茶,听到我的问题,不禁抓抓头发:
他生在边境的军人世家,现在应该三十二岁了吧?他的手下也是大有来头的军人世家,几十年前曾经击退由中原进军东和的地方势力。
他瞥了我一眼,反问我:
你遇到的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像是冬天耸立的大树,非常沉静、稳重。看起来是个了不起的大人。
听到我的话,杜艾大人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
长久以来东和一直处于和平状态。古老军人世家也失去工作机会,尤其是位处边境、领地贫瘠的人。像神川、锡马或是贺川各城,为了防范山脉另一头的中原挥军来袭,都会聘请他们防守边疆。于是他们便带领族人,不断变更驻地。这工作对于名门望族可是很辛苦的。我们的山豪将军家世也差不多,只不过贺川还算富裕,没那么辛劳罢了。
驻留山区的工作一定很辛苦,不知道外**队何时会来犯,率领的兵力也不够抵御大军,更没有丰厚报酬的保障,说不定还得处理野狼或盗贼之类的小事。
山豪将军和拜东将军会马上召集兵力加入七宫军,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准备,等待发挥所长的机会。在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期待这场四宫战争能够让代代相传的军人世家不再没落下去。一直流浪边境的雾羽大人也是一样吧。
这些人是靠战争过活的。
不是为了都市间的争权夺利,也不是为了庞大的经济利举益我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生活方式,我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在跟随四宫时,只靠几百名部下就勇敢发动夜袭。老实说,我们的损失有一半以上都是他造成的。
展大人希望这样的人加入我们吗?
是啊,事实上雾羽大人也算东和屈指可数的军人。单身作战的战力就如你所见,这种人才要是愿意加入,东和各地的人们也会有所动作。
对话停了一会儿,我继续发问:
也许是我搞错了
我有点犹豫。
怎么了?
那天晚上,展大人好像是故意让雾羽大人逃走。
杜艾大人眯起眼睛,只有嘴角微微一笑。
应该是吧!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没理会我的反应,继续说:
这家伙或许认为与其拉拢雾羽大人加入,还是让他当敌人比较有趣。不、他应该是这么想没错。不过是不是故意引他为敌就不清楚了。
杜艾大人结束惊人的发言,对我露出亲切的微笑:
小空,展说的话几乎都是谎话,不可以相信他哦!
我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抱着热水袋仰望天花板。
紧紧关上房门,在朴素的房间盖着棉被,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温被的这段时间,一点也不觉得暖和,只有用布袋包着的热水袋散发出热意。
热水袋是客栈的人在睡觉前给我的。虽然我跟他们说过,过年之前还用不到,既然已经为我准备了,不用的话有点不好意思。
紧闭的窗帘缝隙照进积雪反躲的淡淡光线。
走廊灯火从门缝透入这点光线我可以模糊看到天花板的轮廓。
月亮应该高挂在天空吧。
人们静静熟睡的时间,我却昏沉失眠,抱着热水袋仰望天花板,像是在孵一颗巨大的蛋。
我猜雾羽先生一定逃到别的城市去了吧?
七宫的人遵从我的命令出兵四宫,有许多人因为他而丧命,他对七宫军人来说算是敌人。可是他拥有实力,要是愿意加入我们,许多人也会试着忘记过去。
清廉的人会讨厌这种做法,但是世事就是如此。虽然为去世的人感到遗憾,不过这也是正确的做法吧!
那个人却拒绝了。
刀剑相向,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是他下次再出现在展大人面前,必定会有一方倒下。
不想再看到展大人流血,也不愿意置那个人于死地。
这是奢侈的愿望吗?
只动动嘴巴,几乎没出声。
想起不见踪影的画师他也曾经是个士兵。
或许他在战场上也会杀人、也会被杀。
我不想争斗。
就算明白不可能完全消除纷争,但至少希望以最小程度解决。
我想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出现东和公主吧?
东和的人们不希望为了可怕的军人、军队或是无止尽的坚、绝对的信仰、民族的束缚等事物征战。
他们要的战争形式更为慎重,只为季节与祭灵不坠,侍奉四季常世的巫女公主。
我想一定是这样。
或许这只不过是世界的一种模式罢了?
要是去问展大人和杜艾大人,他们一定会这么回答我。说不定连在城里等我的梳妆师和侍从长也会这么说。
展大人和杜艾大人是以整个世界为目标,我这个空色的公主,至少得努力不要引发无益的争端吧!
这就是东和七宫空澄姬的工作。
每天都在追赶他们。
闭上眼睛,不睡不行了。
黑叶小姐,是这样吧?
空澄姬要像展大人和雾羽先生那样,和黑曜姬一决高下吗?小空会和黑叶小姐起争执吗?
流放到南方的琥珀姬和其他公主们,睡前都在想些什么呢?我想东想西,最后还是睡不着。
冬祭第二天断断续续下着雪,走在前头的杜艾大人肩上也有薄薄的积雪。
杜艾大人依旧穿着厚重的衣服,日影和我则身穿质地稍薄的朴素冬季外套。比较稀奇的是,他只带我和日影,没看到护卫的踪影。
他要去的地方应该都有护卫吧?我们四处和冬祭工作人员打招呼,大家都很欢迎我们,平安度过大半天。
不防备雾羽先生没关系吗?
有啊!前后各有四人远远保护我。
杜艾大人一说,我才注意远远的路口,有几位轻装男子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们没有日影那么神出鬼没,因此只要仔细观察,连我也可以发现他们的踪影。
其实我是要防备趁着骚动图谋不轨的人。
积雪路旁的房子和街道树都染上一层白色,杜艾大人没停下脚步,遥望着后头隐约可见的大马路。
大马路两侧都是露天商家,人群穿梭往来,白色的呼吸气息相互交错,真是热闹。
已经变成冬季市场的马路,可以通往活动表演的场地。招揽客人的声音此起彼落,乐曲也响彻云霄。
不只旧四宫的那群人讨厌半途崛起的我们,想要依附或加入其他宫都市的人也不喜欢我们,就连七宫贺川内部也有人怨恨我和展啊!
他们也讨厌七宫空澄吗?
开口询问这个问题需要勇气。
这种人倒是不多。谣传将军和大巨才是坏蛋,所以有少数人打算赶走我和展,成为公主殿下新的拥护者。
觉得好可怕。
要是杜艾大人或展大人失势,逃到别的地方去,我可能不会像琥珀姬一样被流放到南方,而是被其他人拥戴。仔细一想,这种情况应该很常见,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
世上还有很多厉害的人吧?像是雾羽大人、其他的公主和将军。
说不定还有许多麻烦事。就连展大人那么强,一时不察也会负伤卧床休养。
正当我担心不已,头也不回的杜艾大人语气开朗地说:
就算雾羽大人还躲在城里,也不可能突然出现。这种锻炼过的高大体格,就算混进祭典人潮还是很显眼呀,所以他也不可能在白天藏匿逃命,而且他本来就是军人,并非什么激进分子或是革命家。像展这种武将的人头他可能还有兴趣,不会想要商人或政治家的性命啦!
一般而言,军人世家出身的人在战场以外的地方都不太好战,会自我约束不要动武,和破坏分子或杀手不同。
要是没有军人世家的传承和身为军人的矜持,就有违东和的道义。
如同昨晚展大人所说,军人的目的若是要求名,自然不会做出让东和百姓或诸侯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行为。若是举止有损名声,他和家族的立场也会跟着不利。
因此那天晚上他没让在一旁待命的部下出手,坚持一对一单挑。
综合杜艾大人及展大人的意见,就是这么一回事。即使我觉得实情可能有所差异,这也是不可动摇的现实。
情报贩子的消息指出,街上已有传闻,东征和佣兵将军为了先前战争的恩怨打了一场,结果两败俱伤。街上的大伙应该正在热烈讨论这个话题吧!
杜艾大人一脸苦笑,远望大马路。
隐隐约约明白这是谎话。
已经预先散播无作大雅的谣言了。
他往前走,回头露出有点苦恼的笑容。
冷冷清清的工艺馆位在雪舞台的大广场一角。
中午过后,雪舞台四处都有人潮和大排长龙的队伍,就连从早开始下个不停的细雪也跟着融化,只有这里空空荡荡。
呜呜、不是我的错,都是他的错啦!
哭也没用吧?
画师哭倒在大门边,七宫左大臣不知道如何是好。
绘津先生说,他只是刚好碰上雾羽大人、刚好目击东征将军和佣兵将军单挑,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被收押,一直侦讯到今天早上。
没人相信我是清白的。
啊就连仅有的一点客人,看到他在门口大哭大叫也会走开,这不是完了吗?
算了,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
杜艾大人扔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转身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喂、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