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冒火,口渴难耐,唇舌欲裂。“枭哥哥……”朦胧中似乎江枭就在眼前,“枭哥哥,我要喝水……”但是,连叫数遍,没有回音,更没有水。“枭哥哥……”我努力睁开眼睛,“枭哥哥……”眼前空无一人。竭力支起半截身子,床边凳子上好像有个杯子,颤抖着伸出手,颤抖着捧过来,颤抖着喝了个滴水不剩。想要再喝,凳子上却再没有杯子没有水。对面有张桌子,好像有杯子,可惜离我有点远,拿不到。还是焦渴难耐。我扶着床帮挪动着腿,我想下床。“啊!”我终于因为双腿不支,趴倒在地上。……“咣——”门开了。“枭哥哥……”“嗵!”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对面的桌子上?抬头一看,是一个背包,我的背包!“翻到地上干什么?”冷冰冰的声音——这不是江枭的声音呀!“张军!”眼前的人是张军!扶我到床上的人是张军!“枭哥哥他?”“你给我闭嘴!”一个巴掌重重地掴在我的嘴巴上,顿时,就有咸咸腥腥的东西从嘴角慢慢流了出来。“叫!叫!叫!你都死了几天了!你怎么不叫!你怎么不叫!”张军又给了我三个重重的耳光。我就在这麻木的疼痛又一次进入了无底的深渊。……当我再次醒来时,至少是半天之后吧。张军没有再打我,而是寒着脸喂我小米粥。吃到一半时,我忽然感觉屋子不对劲,桌子凳子床都不对劲,晕乎了半天才明白——我不是在公寓,而是回到了最初的宿舍。吃完整整一碗小米粥时,张军才板着脸说不是他要把我弄到这里,而是公寓楼的管理员把我清除了,他找了学校的好多人,包括班主任,才又让我回来的。我还知道了,我差点被学校开除,是张军几次三番地找班主任,找中文系主任,为我说情,替我打保证。后来,学校念及我入学以及大一时的成绩很优秀,大概也因为我年纪小吧,就格外开恩,给了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所以,我才得以留下来,才有机会继续完成我的学业。张军说他之所以告诉我这些,并不是要我感激他,究竟是想干什么,用他的话说就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其实,我很明白张军的苦心,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只希望我能珍惜这个唯一的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但是,我如何能够静下心?我如何能够专心学习?我要去找枭哥哥,我要见他,我要问他为什么赶我走?我要问他是不是不爱我了?就在我喝下那碗粥的晚上,我就去了教室,我去找江枭。可是他不在。老狼他们也不在。我就去阅览室,江枭很喜欢看书,晚自习不在教室就在阅览室。但是,他不在。老狼他们也不在。我暗自怪自己愚蠢,江枭受了那么重的伤,才短短的三个星期,他如何好得了?就算勉强来学校,也只能坚持着白天听课,晚上肯定要躺着休养。我就去公寓楼。静静的大楼,静静的楼梯,只听见我颤抖的脚步颤抖的呼吸。“枭哥哥……”我每上一步楼梯,就在心里默叫一次,眼泪就要落一次,汗水就要洒一次。8楼啊!高高的8楼!高高的楼梯!长长的征途!枭哥哥,你可知道瑜儿步步相思步步血泪!……8楼就在眼前!88就在眼前!枭哥哥就在眼前!熟悉亲切的门,温温柔柔地半开半掩。枭哥哥,你知道我来了么?你知道瑜儿此时已经站在门外了么?门里面飘出隐隐约约的歌声,好像是一个女人在哀哀怨怨地哭,定神屏气去听,唱的竟是为何好梦总是匆匆来无影去也无踪记得还沉缅在美梦醒来还是一场空为何相逢要在美梦中让爱情化成一阵风你这样让我心儿飘动又让我心痛叫我泪朦胧……“谁在外面!”声音刚到,一掌就推在我的肩上。我踉跄后退,来不及看清对放的脸。“是你!”一拳砸在胸口,我就像一棵飓风中的小树,摇晃了几下,就倒下了。在倒下的那一刻,我终于看清对面的人是老狼。“周瑜!你不是跟那个男人搞得火热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我找枭哥哥。”我挣扎着扶着墙壁站起来,“枭哥哥在么?”“滚!”胸口再一痛,“枭哥叫你滚!”“嘭!”门重重地关上了,严严地关上了。在关门的那一刻,我隐约看到门里有个雪白的身影。“枭哥哥!”我贴着门,泪如雨下,“枭哥哥!”“在这里等死吗!”门开了,眼前是四个如狼似虎的人——老狼,卷毛,明仔,赵一。“嘭!”门再次重重地关上了,严严地关上了。……天阴沉沉的,下着蒙蒙的雨。我站在公寓楼的门前,站在雨中。天没亮我就站在这里,不知道站了多久。江枭终于出来了。我张了张嘴巴,竭力叫“枭哥哥”,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江枭走在许多人的最前面,或许是伤口没有完全好的缘故吧,他的左手护着胸口。他穿着那件黑色的外套,胸口衣领袖口都露着白色,应该是那件纯白衬衫,往下,是黑色的长裤,黑色的鞋子。近了。我再次叫“枭哥哥”,依然没有声音。“枭哥哥!你瘦了,瘦了好多。你的头发长了,长了好多。但是,你依然是那样高大!那样帅气!那样英姿勃发!那样魅力无穷!枭哥哥!你虽然寒着脸,但是只要你微微笑一下,一下下,天空里所有的乌云都会立即退去,换成灿烂的太阳!枭哥哥!你虽然不说话,但是只要你淡淡说一句,一个字,世间所有的嘈杂都会立即消失,代之和谐的乐音!”更近了。“枭哥哥!”我几乎要扑过去。江枭一转身,往左边走去。身后立即就有两个人抢上前去开车库。……车门打开了,江枭一弓身正要进去。“枭哥哥!”我向车门扑了过去,“枭哥哥!”“扑通——”我重重地扑倒在地,满胸满脸的泥水。“找死!”面前是一只粘了些须泥点的穿着铮亮皮鞋的大脚,仰起脸,是一张带着杀气的脸——老狼。“枭哥哥!”我坚持着站起来,“枭哥哥!”。江枭就在我的面前,他是枭哥哥么?他的脸上为什么是我看不懂的表情?不是轻蔑,不是不屑,不是窃笑,不是讥讽,什么都不是。江枭就在我的面前,他是枭哥哥么?他为什么不看我?不看我的眼睛,不看我的鼻子,不看我的嘴唇,什么都不看。“枭哥哥!”我开始发抖,抖得站不住。“枭哥哥!”我开始流泪,流得止不住。然而,江枭,我的枭哥哥,一转身就坐进了车里,坐进了那辆他曾经劫持我捆绑我的小车里。“枭哥哥!”我开始眩晕,然后慢慢倒地。“呜——”那辆银白的小车很快地从我手边开走了。我的胸口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然后,突然又不痛了。……“人妖!”“同性恋!”“烂货!”“不要脸!”我轻笑同学们!骂吧!尽管骂吧!“周瑜!我警告你!再来骚扰其他同学,就把你交到保卫科!交到学管处!把你开除!”我轻笑管理员!交吧!开除吧!“周瑜!你真是贱!我揍死你!你这样肮脏地活着还不如去死!”我轻笑张军!揍吧!把我揍死吧!……沉沉的夜,昏昏的街,蒙蒙的雨,凄凄的风。没有人,只有车,川流不息的车,各式各样的车。一辆小车过来了。是那辆银白的小车么?我轻笑着迎了过去,迎着那两束闪亮的灯光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