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真会说笑,我也就是听他们随口说的。”
和大叔随便聊了几句,县中的放学铃就敲响了。陈英抓紧把书包里的手链都仔细摆好,又把上次定下的手链单独放在一边,这才放心等着生意上门。
一会儿,就有女生过来了:“小妹,你总算来啦!我们可都盼了几天了。”
“这不是没货,我没脸来见各位姐姐嘛!”陈英笑开了眼,仿佛看见金子在招手。拿出上次记录的本子,打开,“姐姐上次有预约的吧?你先在这些手链里挑出自己要的,然后在本子上勾掉你的名字,这样就不会混。”
“行!”女生爽利地在摊上找出自己定下的链子,顺带又买了两根别的样式的,这才付钱离开。
陆续有上个星期来过的女孩子路过,还有一些听同学宣传二来的女孩子,把小小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陈英勉强应付着,一边还要和大家解释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卖了,下次都不会再来了,使得本就拥挤的的摊子更加沸腾。
好在手链不是特别的多,在庞大的消费市场面前很快就被一抢而空,比上次更快地完成了陈英的预定计划。
陈英仔细想想,觉得这个年代能上县中的女孩子大部分家境应该都还不错,手头比较松泛,一下子吃下几百根手链也就可以接受了。这个保守的县城里贫苦人家更愿意把女孩子早早嫁掉,来减少家里的消耗,顺便赚一份彩礼,二十年后陈英哥哥结婚还掏空了家里一半的积蓄,什么见面礼、小过礼、大过礼,总之越穷的人家要的越凶,仿佛养了女儿十几二十年就是为了最后宰一笔。
腰包已经装不下这么多的钱了,都放进了书包里。陈英和大叔道声再见,就急忙跑进一百米外的一家银行。
这个时候的银行工作人员是没有客户就是上帝的意识的,对陈英这样的小孩子同样没有什么同情心。
陈英费力的搬动大堂的一张长凳,爬上去对柜台的出纳员说道:“阿姨,我想要存钱。”
“户口本呢?”长相朴素的出纳员漫不经心地反问。
“啊?”陈英一下子愣住了。她原本清亮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没户口本你怎么存钱啊?小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也瞎捣乱?”出纳员见状立刻就刻薄起来。
陈英低下头没有辩解,她是忘了这茬了,难过不是因为没带户口本,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户口,作为父母超计划生育瞒下的孩子,她是见不得光的。陈英怔忪一会儿才取下书包,把里面的钱倒出来:“阿姨,我忘记带户口本了,但是还要麻烦您帮我把这些零钱换成整币,不然我带在身上也不安全。”
出纳员开口就要拒绝但看向孩子恳求还带一些悲伤的眼神,一下子就有些心软了。她一边不耐烦地搂过柜台上的零钱,一边熟稔地点起来。
陈英没有在意出纳员的举动,她刚刚被打击到了,重生后她一直忘了自己在法律上还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存在,这让习惯拿着身份证办事的她分外的没有安全感。
前世她一直念到五年级,那个铁腕县长彻查干部的计划生育问题,她才被暴露出来,父母在单位都受到了处分,通报、罚款、工资掉级。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中午她放学,和同路的小伙伴在回家的巷子里遇见骑摩托车的父母,她喊了一声“爸”,那声“妈”还没有出口,就消失在母亲怒视中。父母扬长而去,伙伴们还以为她认错人了,一直取笑她连自己的爸妈都分不清。回到家中,饶是她小心翼翼也还是被母亲抓住,说出一句她终生不忘的话“你以后在外面不许喊我们!”这句话陈英记了近十年,直到父亲去世后她才说服自己原谅可怜的母亲。
“一共是五百七十六块五毛钱。”出纳员费了番功夫才把钱清理完,她报数的时候有些讶异地看着陈英,原本还以为是哪家小孩子存零花钱呢。
“哦。”陈英回过神来,眨着小眼睛盯着出纳员,“那麻烦阿姨可以帮我换成整币吗?”
“行。小丫头哪来这么多钱啊?”出纳员好奇地打听。
“是我爸给我的,他还在卖东西走不开,让我过来的。”陈英毫不停顿地撒说谎话。
“那怪不得呢。”出纳员这才释然,就说嘛,哪家孩子能有这么多的零花钱,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呀?不过什么生意这么赚钱啊……
把钱收好,陈英有些意兴阑珊,虽然一直让自己不要多想,但是脑子里却不断地冒出“你是个黑户”的信息。她不安地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根本毫无头绪,说到底,她现在也不过是个不到四岁的孩子罢了。
拍了拍面颊,陈英强迫自己找了家面店吃了些手擀面。然后按计划去了二姨所在的市场,那里除了卖成衣的更多的是布店和裁缝店,毕竟自己买布做衣服还是便宜些的。
陈英这几天想到卖针织围巾前还可以卖一些秋冬交际时的丝巾、纱巾以及细棉布的围巾,所以先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趁着奶奶不在家,那架母亲嫁妆的缝纫机还是可以拿来用一用的,反正放在那儿也是白放。<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