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凤和虞万两从曲明家过来,便看到虞家门口的车水马龙,竟是连自家的驴车都挤不过去,“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吧,这样繁忙的时候,去了岂不是给你家添乱?”
“胡说,她们才是添乱的!”虞万两板了脸,“我总说请你,你总说不来,我知你为人只是怕麻烦,可咱两人相交为好,便是我父母也早知我有个极聪慧的同窗之交,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算是什么道理?!这一回,你可不能推诿!不是年节,你说不好无缘无故来访,到了年节,你又说人多添乱,照你这般说来,一年到头,竟是没有一天合适的,哪里有这样说的,我都去了你家了,你也得去我家,我父亲可是早想见一见我的至交了,便是母亲,也总是夸你,年前我都夸了海口定要把你带来,现在都到门前了,你可莫要这般不给我面子!”
看虞万两似要生气,罗清凤也不再说不去的话,苦笑着指了指前面拥堵的大门,说:“这般人多,可怎么进去?”
“这怕什么,你当我虞家只这一道门槛不成,咱们岂用跟她们挤,直接走内道便是了!”虞万两洋洋得意地吩咐一声,车子便转向了一道小门,打开来,一条容得下两车并行的巷道出现在眼前,不仅没有拥堵,反而冷情许多,来来往往都是统一服色的小厮丫鬟,见到车来,纷纷退避两旁。
见到罗清凤惊讶神色,虞万两得意地说:“这是我虞家自家人行走的巷道,与外面是并行的,也有大门二门之说,却不是她们能够进来的!”
车子在一道大门前停下,虞万两拉着罗清凤下车,“我已经打发人去跟母亲说了,咱们先去我父亲那里拜见!”
罗清凤今年十岁,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走在人家内院,被来往的小厮偷偷打量,还是有点儿发窘。
“父亲,这便是我的至交好友罗清凤了!”绣帘被两侧的小厮掀开,虞万两才迈步进屋就嚷嚷开来,屋里内眷正在谈笑着什么,不独一人,坐在主位的便是虞万两的父亲,华服俨然,腰襦上遍绣繁华,金丝红线灿若朝霞,红裙渐染,有祥鸟啄枝驾于祥云之上,底边则是海水纹路的蓝碧之色,极其华艳。
左二右三,男子两侧站着五位着粉色衣裳的,同为男子,皆做裙钗之美,罗清凤乍然相看,隐隐还有些古怪之感,村人家贫无钱,多半整装也不过一二发钗,而这里的头钗多有花卉,又及步摇,再有娴静妖娆不一而同,实在是……
罗清凤低头见礼,掩饰了脸上的表情,飞快地回归现实,已经是在这样的女尊世界,实在不应该多想以前的常识,否则,便是自误了!
男子打量了一下罗清凤,抿嘴一笑:“这便是你总挂在嘴上的‘凤哥儿’,真是个齐整的孩子,看这份秀气也真是女儿家少有的,最难得是聪慧,那《劝学》本就不俗,又有集萃诗语,再加上荷下闲谈,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故事,可让咱们内院中的男儿多了不少遐思哪!”
“原是无聊应景之作,难得伯父喜欢!”罗清凤彬彬有礼地回答。
“呵呵,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男子言笑着,突有小厮进来说家主要过来,男子应了一声,看向目有喜色的五人,略有不喜,摆了摆手说,“得了,你们都下去吧,也别在这里立规矩了。”
“是。”五人同时躬身为礼,从另一个门退下了,这边儿刚退走,那边儿帘子就掀开了,一个面目和善的女子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寒气,隐含凛冽。
男子起身,迎了女子同塌而坐,女子整裙坐下,便问:“这便是六岁发《劝学》的罗清凤?”
声音铿锵暗含柔和之意,罗清凤拱手,再次见礼,言道:“不过是年少无知,一时义愤,当不起赞誉。”
“一时义愤之作已然如此,若是细心为书,岂不更佳,不必太过自谦!”女子扬扬手,拿起了小厮奉上的热茶,请轻呷了一口缓缓道,“你与万两相交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了,如今你两人同年考中院试,再等两年,也是要同入莱阳郡考乡试的,我这里有一个建议,你且听听,你家贫,这两年既不入书院,也无力延请名师教导,我家独有万两一个,必是要请名师来的,你便到我家来学,两年之后,再一同赴考,如此可好?”
罗清凤张口正要说话,又被女子扬手止住,“你且不必现在答我,可仔细思量一下,这也不是什么接济你的意思,你人穷志坚,也不是我用两个闲钱,一个好处便可收买的,只是为了方便计,一来你与万两投契,交情甚笃,二来你若能考中文士,将来一展所长,也不会辜负我虞家此时的交好。你为人聪慧,这第二点我不说你也能想明白,至于其他,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这番话我只说一次,你若不允,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
“谢伯母好意,我须回去跟奶奶说一声,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罗清凤微笑道谢,一同读书也就是陪!也不知罗奶奶怎样想的。
“嗯,也好。”女子大约是累了,微微眯目,又约略说了两句,便让虞万两领着罗清凤离开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