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会试。
经过了寒冬的累积,杏花桃花相继开放,妖媚娇妍,待到四月,牡丹盛放,更增富贵之景。因安阳王要开牡丹宴,京中莫有不凑趣者,大街小巷,或十步便可见牡丹华贵。
“这里种的原来是牡丹啊,我还说是枯死的杂种,因怕麻烦未曾除去,幸好不曾拔了,不然就赏不到这牡丹花了!”
罗清凤一身素兰衣,站立在牡丹丛前,素手擦过花瓣,如风拂过,花枝微颤,花蕊上还含着刚刚洒下的水露,颤动下,珠滚欲落,意态可怜。
韶光在一旁洒水,因没有喷壶之类的,也洒不成水雾,便如观音持了玉净瓶,用杨枝泼水一般,韶光也拿了柳枝,沾满了盆中清水,往花朵上播洒。
“哪里是怕麻烦,你分明早知道这是牡丹花,这才留下的。”罗清凤一笑,戳穿了韶光的假话,比起五谷不识的自己,韶光长在农户,又喜花草,哪里有不认识牡丹花的道理?
韶光笑容微滞,自觉口舌太笨,总说不出讨巧的话,又是这般身份,哪里会得到罗清凤的喜欢?他幼时受苦,更知人情世事,既是一心想要当枕边人的,便会全心奉承,怎奈心里明白,口上说不出,白惹了心伤。
“去拿剪刀来!”罗清凤哪里顾得韶光由自恼转向的自卑,只看到花枝好,突然生了剪下来的意思。
“啊?”韶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急忙说,“这牡丹开得正好,若是剪了,多可惜?”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正是它开得好,方要剪了它拿去送人,这许多花,随我剪下一半来,尚且有一半可赏,不必可惜。”这院子到底不是自家的,不过租用一年而已,既然如此,这花该赏该折还是随自己心意的好,没必要为了旁人计长远。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喃喃了一遍这句诗,瞅着花前人,韶光竟似有些痴了,又被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要去拿剪刀,行止显得莽撞了不少。
剪刀取来,罗清凤刚要下剪,又想到家中没有瓶子装,便是送人,也不好空拿一枝花吧!放下剪子,招呼韶光说:“走,咱们先去花市上买些漂亮的瓶子!”
韶光不解这主意怎么一会儿一改,却也不问,取了钱跟着罗清凤出门。
花市上卖得最好的是牡丹花,家中稍有余资的,也多会凑着热闹买上一盆牡丹花,穷人家自然是无法参加安阳王的牡丹宴,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簪花结伴,共游兰若。
但凡卖花的,除了随花卖出的红瓦盆,白瓷盆,也有不少好看样子的盆子瓶子,用作装饰居室用,罗清凤挑挑拣拣,买了几个朴实无华的,又并一些菖蒲,连翘,满天星,还有绿叶开得好的,并成一把,怀抱而行。
回到家,再摘捡出几枝开得好的牡丹,选了两个厚重底色的瓶子,修剪穴枝,弄好之后再看,枝叶繁茂却不挡牡丹富贵,别一番花团锦簇的富贵。
“没想到用这样的瓶子盛花竟然会这么好看!”看着不打眼的瓶子这会儿穴了花再看,却是幸好它的不打眼,没有夺了花色,反添了沉稳大气。
罗清凤扬起一张笑脸,说:“这便是陪衬之理了,红花总要绿叶衬,这花色已经够艳,需要的便是衬托这份艳的绿色了。”说着话,又拿了两个釉色白瓷似有晶点的瓶子,再次妆点起来。又剪了十来枝单枝的,各穴在细颈瓶中,“这些送给左右邻居好了,只道咱们这里的花开了,让大家共赏。”
“还说剪走一半留一半,这留下的已是满园凋零了!”韶光低声自语两句,看那剩下的几株并不繁茂的牡丹,有点儿心疼,自来了这院中,便是他一手培植这些牡丹,原主人植不得法,那些牡丹原来都要死掉了,却被他一点点养活了,而现在……
罗清凤到外面叫了车,把精心弄好的牡丹搬上去,先往秦大人府上送了两瓶穴花,只道“锦上添花”,再送虞府,把花留下,说是“富贵成双”,车子回来,又挨家挨户地把那几瓶单枝的送与了左邻右舍,得了不少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