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澍在另一边突然大喊:“顾道友,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处异样,你且过来瞧瞧!”
顾袭清几乎是踏着风过去的。
蒋澍一边指着某处,一边让其他弟子先别过来扰乱了:“这里的纹路不该是如此,西北对东南,两边本是契合,唯有这一点——”
顾袭清已经倾身去看。
蒋澍话说到一半,将掌中的血撒向那处,顺势将顾袭清往前推去。
顾袭清已经有所防备,接住了这掌。然而那处纹路在碰到血的瞬间,红光就以数倍的强度大亮,爆发出的强大吸力将顾袭清生生向后扯去。
等候已久的时夭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住顾袭清,看上去是试图将他拉回来。很快,两人一同被红光吞噬。
蒋澍早早地跳开了,见到这幕景象,也免不了愣住了:
这女修倒是个情深义重的。
其他弟子赶上来问怎么了,蒋澍回神,懊悔地道:“此处阵法诡异,顾道友不慎触动,正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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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袭清和时夭一同摔了出来,这地方比原本的树林更暗,时夭死死地拽着顾袭清,生怕让他走失了。
这阵法的威力确实强大,时夭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强大的吸力冲击得微微发抖,摔落在地后手仍然不放松,依照习性安静蛰伏着等待适应黑暗。
“江道友?”
顾袭清先开口了,他被时夭抓着的那只手臂微弱地移动了一下,很快又停下来,顾忌着什么,“你还好么?”
时夭未能及时回答,让顾袭清联想到了不太好的事。
几息之后。
顾袭清又再次唤道:“江道友?”
时夭还是不应,她想:谁让顾袭清平时说话那么憋人,这会儿就急一急他。
顾袭清静候片刻,被握住的那只手反手动了动,动作流畅自然,并不像是摔伤了——所以他先前是怕不慎牵连到她身上可能的伤处?
顾袭清的手灵巧地翻转了个角度,指尖碰到了时夭的手背,他随即撤开。
时夭几乎都能隔空感觉到他的犹豫和停滞。
顾袭清又调整了下角度,再次试探地去触碰时夭。这次总算是碰到衣料的质感,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江雪晴。”
顾袭清的手指隔着衣服,将要触上她的脉搏。
“唔……?”
时夭悠悠转“醒”,茫然地道,“顾公子?是你吗,你还好吗?”
“是我。”
顾袭清对她的态度有些意外,还是一一答了,“我没事。”
时夭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没事便好,没事便好。方才那变故太突然,我险些吓死了。”
顾袭清一时没说话。
时夭拿不准他的态度,当即扮起了可怜:“我、我知道我不该跟来,可我见你被那红光拖进去,我不知该怎么办,只想着要紧紧抓住你……是我莽撞,拖累了你。”
她先前对顾袭清表现出的爱慕之情都不是无的放矢,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无缘无故就跟着人共赴危险,绝对会引人怀疑;然而若她是个被恋慕冲昏了头脑、一心一意只想着对方的人,这就很合理了。
顾袭清不知缘由地默了默,轻声反驳:“没有。”
四周极静,又暗无天日,顾袭清的声音融在这份独特的静谧中,轻忽而飘渺,含着些许脱力后的沙哑,着实搔人耳根。
时夭隐约感觉他的态度好似软化了一点,又不确定,贯彻着听话乖巧的性格特征,柔声征求着顾袭清的意见:“我现在可以站起来吗?”
顾袭清道:“可以。”
他又补充:“这种事不用问我。”
时夭便犹犹豫豫地谨慎作答:“我怕,不小心坏了事。”
“……”
顾袭清不说话了。
他显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
——你就不该跟来。
确实如此。
直到这刻还是如此,她不该跟着义无反顾地跳进来,将自身随意地累及危险之中。
可残留在顾袭清手臂上那份紧紧拽住他的拉扯痛感犹在,他在堪比风暴的红光肆虐中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时夭在奋力挽留他,混乱到麻木思绪的恶劣环境,她都不曾放开他的手。
顾袭清启唇,试图说点什么,眼前划过微风,是时夭在他跟前试探性地摆着手:
“顾公子,我站起来啦。我扶你也起来吧?”
她出口的话中残存着微弱的鼻音,像是哭过了,又像是硬生生忍住了。可语调已经不期然地尽力轻快起来,不知道仅仅只是站起来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
她还再次对他伸出了手。
顾袭清自然不会直接去握住她的手,他没有简单地拒绝,而是顺势道出了那句早该说的话:“江姑娘,多谢。”
他轻松地站了起来。
时夭收回手,隐约带笑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呀,顾公子怎么摔一下便糊涂了。”
顾袭清:“江姑娘不……”
他话止住,忽而凝神下来。
时夭默契地不言语。
顾袭清毫无征兆地握住时夭的手臂,近乎气音地催促:“走!”
他们稍微一动,周遭的黑暗便跟着流动起来,原本遮蔽得不见天日的墨色间随之透出些微错觉般的光亮,还有扑面而来的浓重妖气。
——原来他们不是摔倒了一处黑暗之地,而是到了一只周身笼罩着黑色瘴气的妖物身边。
这妖太擅藏匿,顾袭清惊愕于他们说话的功夫竟没能察觉到分毫,还是在那只妖细微的动作间才令他感觉到了,这让顾袭清不得不忌惮。
顾袭清拉着时夭尽力往妖移动的反方向跑,同时召出佩剑:“极胥,出!”
之前不动术法武器,也是存着不能轻举妄动的心思。
极胥上附着灵力,照亮了这黑暗中的一隅,锋利尖锐的剑刃寒光满是凌厉煞气。
时夭借着这光,正瞧见自己连手腕带袖口被顾袭清擒住的景象,那袖口处还尤为俏皮地掐出了花朵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