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是我走的那一年?”
林向晚的手猛地扣住那块伤疤,楚狄不知她为何这样紧张,就拍了拍她的手背,“在你走后没几个月,本来那天是要和季茉莉去度蜜月的……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
她只是突然想到季茉莉对她说的,楚狄得到了消息,说她在西郊出现,而他就飞快地离开,把她一个人留在飞机场,任她自生自灭。
冷热适中的泉水,此刻变得有些刺骨,林向晚低声问道,“是谁给你处理的伤口?”
“还能有谁,只有阿刀那家伙才能下得了这种手。”楚狄想起过往的经历,有些头疼地笑道,“当时我们被人围攻,差点被人射成筛子,等把人都清理干净之后,才发现自己受了枪伤。因为血流得太多,怎么绷也绷不住,阿刀脑子快,就烧红了枪筒烙在上面止血……”
“别说了。”林向晚用双手堵住耳朵,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听下去。在经历过那么多场手术之后,她依然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听楚狄叙述当时的场景,远比让她自己亲历还要痛苦百倍。
她将头没在池水里,拒绝再听任何一个字。
楚狄用手从身后将她抱住,林向晚抗拒着他,像是一只受伤的动物一样在他的怀抱挣扎着,直到他完全地将她拥入怀中。
“你是在替我难过么?”楚狄问她,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但他的心却随着水波微微荡漾。“阿晚,如果当日的我知道你今天会因为我受伤而替我难过,我会让阿刀处理得更糟糕些,这样你会不会替我更担心一些?”
“你这个混蛋!”让她不好受,他就痛快了么?她难过她的,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林向晚咬牙切齿的骂道,楚狄却轻轻地笑了。
“是,我是混蛋,我只在乎自己在你心里到底有几分重量,阿晚,我是商人,无商不奸,我付出了就一定要回报,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可以守在你身边几年,十几年,无欲无求,我没那么伟大。我想要你,在你离开的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找过别的女人,像你的,不像你的,可是我发现,她们没人可以替代你,没有人可以像你一样。”
是的,没人可以像她一样。
可是,被他惦记着,她就应该感觉到荣幸么?
她所经过的,她所经受的,她敢肯定,知道内情的话,一万人里没有一个愿意同样经历、坚持和承担。
而他在意的,却不是她的伤痛,而在她卑微的心里,他到底能有几分重。他怎么有脸来问她这些事?她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不管是看得见的,或者看不见的地方都是伤痕累累,他怎么……怎么还能开口来问她……
这个卑鄙的,自私的,没有人性,只在乎自己而根本不管别人死活的混蛋!
泪水从眼角一滑落,就融入泉水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向晚的身体轻颤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皮肤上泛起一层细细的轻粟。
“楚先生,我就这么好,让你念念不忘?可是你这么想我,这么多年你又做过些什么?你除了打着寻找我的名义睡了很多别的女人之外,你还做过些什么?当我一个人带着叶楠,在拳场为了十块钱和别人像泼妇一样大声叫骂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张床上逍遥快活?”林向晚低低地开口,说到一半,她突然转身,楚狄在她眼中看到绝决的光,她冷笑着将他推开,她的长发披散在身体上,黑的发,白的肤,如森林中的妖女,在月色下鬼魅妖娆,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刺到他的灵魂之中,让他不寒而栗。
“我……我找不到你……”
“借口!!”林向晚大声怒斥道,“如果真的用心找,又有谁能躲过你的眼睛,如果在你心里,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重要,你怎么会等到四年后我回国才来联系我?”
“如果不是你老婆在我的医院生产,楚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你所谓无时无刻的想念,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是几分假意?你想我什么?又念我什么?想我在你身下卑贱的求饶么?是不是没有女人像我一样这么贱?让你怎么欺负也不会反抗?”她从水中站起,全身上下如婴儿般赤/裸无物,但楚狄却觉得林向晚从来也没有像此刻一般咄咄逼人,对于她暴风骤雨似的逼问,他有口难言。
他不是不能找她,而是担心找到她以后会怎么办,如果他能找到,那楚母也一定能找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楚母的监视下,这种以爱为名义的控制,其实是最可怕的。
对于她来说,楚家就是灾难的代言人,他费尽心思的找到她,然后让她重新经历几年前的遭遇么?
林向晚见楚狄不说话,便以为他是心虚,不敢面对她。和他认识这几年,她的心里从未像今天这样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