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首徒”的意义是非凡的。</p>
剑阁可以有许多位元婴长老，但每一代剑阁首徒都几乎是唯一的——这不只是一个称呼，这已经是一个符号，象征着这个被选中的人只要不死、注定会成为沧澜界未来最顶尖的强者之一。</p>
“小子，好大的胆子…”</p>
喜弥勒目光闪烁不定，打量他，而晏凌泰然自若，神色没有一丝变化。</p>
喜弥勒眼神一闪，声音骤带出元婴威压：“敢反驳我，你就不怕死吗？！”</p>
晏凌毫不犹豫拔剑，而在他抵挡之前，龚长老已经怒不可遏出手。</p>
“喜弥勒！”</p>
龚长老拂袖挥去一道威压对撞将之生生击碎，竟再不顾忌妖主指着喜弥勒厉喝：“你是真想与我剑阁不死不休吗？！”</p>
试探的威压被撞碎，喜弥勒看出恭长老是说真的，微不可察僵了僵。</p>
别瞧他对龚长老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下一秒就能过去把人砍了，但实际上他也不敢，毕竟那是万仞剑阁，一群比妖还疯的剑疯子，他今天要是敢动手杀一个龚肖，明天就得被他们活撕了…他对龚长老都不敢动手，就更别说对晏凌了。</p>
但是不敢归不敢，气势不能输。</p>
喜弥勒哼笑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还要再来一波挑衅，妖主看了他一眼。</p>
喜弥勒在他眼中看到阴骘的不耐。</p>
喜弥勒瞬间安静如鸡。</p>
龚长老没听见喜弥勒再怼自己，愣了一愣，就见喜弥勒突然安静，两秒后像是大脑重启一样，咳嗽两声说：“算了，懒得和你们计较，我们尊贵的陛下要看看那恶蛟的尸体，快带路。”</p>
龚长老有点诧异，但妖域愿意略过下马威搞正事他是乐意的，赶紧亲自带路：“妖主请这边来。”</p>
他话音未落，喜弥勒立刻昂着笑脸，伺候老佛爷的小太监似弯腰殷切：“陛下，这边走，小的给您探路，嗳那边石头硬别绊了您老人家的脚。”</p>
龚长老和众人：“…”</p>
龚长老心想，妈的，终于知道这死胖子为什么在妖主身边当这么多年狗腿子还没死，这确实是舔得够不要脸的。</p>
喜弥勒马屁没拍完，人已经横飞了出去，龚长老只觉得一道猩凉的劲风刮过，妖主已经在蛟身边落下。</p>
蛟趴在那里，它先受大阵焚身、又被活刨了金丹，但因为妖族强横的生命力仍然没有死，只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感受到强大的妖气，它吃力地昂起头，铜铃般的眼睛望着妖主。</p>
妖主看着它，看见它眼底的痛苦、恐惧和一点点升起的希冀。</p>
妖主突然道：“妖丹在哪儿？”</p>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开口，声音异常的沙哑，有一种利刃刮喉涌出粘腻鲜血的嘶裂感，听得恭长老都觉得自己嗓子难受。</p>
好端端的要妖丹做什么？难道妖主要救下这头恶蛟？！</p>
所有人微微哗然，但碍于之前喜弥勒那番威胁，不敢再出声。</p>
慕容洪骇然。</p>
他不是因为妖主可能霸道护短救下蛟而惊骇，恰恰相反，这头蛟根本就是他安排的，如果妖主救下它，让它化出人形说出什么，那他就完了！</p>
慕容洪咽了咽唾沫，急切地望向龚长老。</p>
龚长老当然误以为慕容洪是不想一番心血白费，他自己也不愿看着恶蛟复活，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元婴中期在这里，所有人加一起都不够妖主一只手捏死的。</p>
“…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咳，陛下好好与你们说你们犹犹豫豫，真当我们陛下好性儿是不是。”</p>
喜弥勒捂着胸口从远处的深坑里艰难爬出来，对慕容洪伸出手，斜眼瞅他：“我劝你识相，不要给脸不要脸，否则今天就是神佛在世你也只有个灰飞烟灭的死法。”</p>
慕容洪几次三番快被吓死了，望着龚长老。</p>
龚长老也没办法，说到底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他们剑阁的主事人不在，妖主不想讲理他们就别想说理——灰几分熟的那种都别想讲。</p>
龚长老对慕容洪摇摇头，慕容洪神色摇摇欲坠，也只能颤着手把妖丹给喜弥勒。</p>
喜弥勒立刻跑去妖主身边，谄媚地双手捧起妖丹：“陛下。”</p>
妖主拿起来，捏住缓缓转着。</p>
在人族眼中，这只是一个颜色怪异的妖丹。</p>
但在他冷瞳倒映的暗影中，那紫黑色的圆珠深处，缠满了细密不详的幽纹。</p>
这是妖丹？</p>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p>
蛟已经渐渐灰白的眼中散发出光，渴望地看着他，努力发出祈求地一声。</p>
瘦削苍白的手指捏着那颗紫黑色的妖丹，妖主看了看，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妖丹塞回蛟身体的时候，他捏碎了。</p>
他捏碎了妖丹。</p>
蛟不敢置信望着他。</p>
“为人傀儡，自甘下贱。”</p>
薄薄的猩红的唇瓣轻扯，蛟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他残狞漠然的眼神：“无能之辈，不配苟活。”</p>
蛟身刹那陨落为飞灰。</p>
众人怔怔看着，反应过来，噤若寒蝉。</p>
这时，妖主突然掐住额角，掐了好一会儿。</p>
他身上的气息变了。</p>
半响，妖主放下手，终于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扫过所有人。</p>
但没有一个人能感到荣幸，只有蚀骨的寒意，从牙缝底往上渗。</p>
所有人控制不住地颤抖。</p>
因为他们都清晰看见，妖主眼中，渐渐峥嵘暴虐的骇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