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谢过裴周，又走到窗边，眼看着窗外黑水般肃杀铁血的庞大骑兵队伍，中间是一列列身着黄金盔甲的圣骑士，他们昂首挺胸高举着金色长矛，护持着两方繁复的军旗，军容肃整，簇拥着一个骑在马上格外高大的男人。</p>
他也穿着黄金和宝石熔铸的盔甲，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高大强壮的身材像古希腊雕塑的神明，冰冷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张扬着无与伦比粗犷又豪烈的王者风范。</p>
白珠珠正愤愤抠着窗帘，此时也有一点好奇地遥遥望他。</p>
突然，男人猛地抬起头，鹰隼般锋利的目光直望着她们的方向。</p>
白珠珠被吓了一下，脑袋都往后一仰，是人体面对威胁时本|能的防备。</p>
林然平静看着他，与男人冷烈的眼神对视片刻，他眯了眯，收回目光，大军穿过街道往对面恢弘的宫殿群而去，没一会儿那边宫殿华丽的穹顶燃烧起熊熊大火。</p>
是这个世界意识新选中的主角？</p>
林然回忆着刚才那道毫无对修士该有敬畏的目光，充满着野心和侵|略性，默默想，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开疆破土，作为先驱者为世界扫清独立的障碍。</p>
“那男人是这里反叛军的首领，他们叫他安东尼大君，说他等占领了王都，就要封自己为大帝。”</p>
林然回过神，看向白珠珠，笑道：“原来是这样，谢谢白道友。”</p>
白珠珠刚才被凡人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只觉脸火辣辣的，小心翼翼往旁边瞅了瞅见没人看见自己丢人的样子才松口气，但又一看那边和同伴低声商量说话而毫没有注意自己的裴周，更加生气。</p>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都被吓到了他都不知道，他一点都不关心她！</p>
哼，她一定要叫他后悔！</p>
白珠珠心里委屈死了，她看着呆呆站在窗边凝神的林然，眼珠子转了转，主动过去抱住她手臂，做出好姐妹说悄悄话的样子，用看似很小实际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林道友，你看他好不好看，虽然只是个凡人，但是他好有男人味啊，我好喜欢，真想和他交个朋友。”</p>
那边几人听见，话音一滞，挤眉弄眼看着裴周，裴周无奈摇了摇头，脸上却只有宠溺，没有一点白珠珠想看见的醋意。</p>
悄咪窥着那边的白珠珠心一下沉了，嘴角扁下去，有那么一瞬，难过得要哭出来。</p>
手臂突然被软软抱住，林然回过神，看着白珠珠水洗似的眼睛，迟疑说：“他们这个制度看起来还处于蓄奴制阶段，男尊女卑，虽然是一夫一妻但有可公开的情|妇制度，宗教信仰下还不容易离婚，大环境不适合正经谈恋爱，比起甜宠，更适合出悲剧和虐恋情深，你要认真了，很难幸福的。”</p>
白珠珠表情僵住；“…？？”</p>
“你要实在想交朋友，可以只搞搞短期的朋友交易。”</p>
林然自觉作为一个看过大风大浪经验丰富的任务者，自觉应该教给这个又天真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保护自己，当即委婉暗示：“提上裙子就走，不用走心的那种，你懂我意思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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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珠珠：“……”</p>
白珠珠呆滞看着她，半响，脸颊瞬间爆红</p>
“臭流氓！”</p>
白珠珠大声说，羞愤欲绝踩她一脚，扭头“砰”一脑门撞在柱子上，林然听着都疼，嗳了一声，她头也不回捂着脑门捂着脸慌里慌张就跑了。</p>
林然砸吧一下嘴，转头看向不知何时一片安静的几人，对裴周不好意思笑了笑：“裴道友，白道友不知道怎么就跑了，你快把她追回来吧。”</p>
几人：“…”</p>
裴周：“…”</p>
怎么跑的，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p>
……</p>
元景烁缓缓走在街上。</p>
一个劲装打扮的少年，背着一把古刀，在这个人人都穿起短马褂剪掉短头发的地方格外显眼，路上的行人不断看向他，元景烁径自往前走，神色冷淡，对周围一切的窥视和议论视若无睹。</p>
议论声太吵了，元景烁反手握住刀柄，刀柄纯正无比的金色在阳光下有种冷漠又锋利的威严，周围的声嚣终于小了，路人纷纷低头散开。</p>
这些凡人界变得很异常，他听说还有专注另类武学发展的世界，他打算去看看。</p>
元景烁漫不经心摩挲着刀柄的纹路，隔着兵|器特有的冰凉，一线特殊而隐秘的联系从刀身牵连他的魂魄。</p>
“你光有刀不行，你得把刀法捡回来。”</p>
那个叫“撼天”的古怪意识还在他脑子里絮絮叨叨：“你现在啥都记不起来，刀耍得糙死了，你得多看看典籍，海纳百川，最好走捷径拜个好老师…”</p>
元景烁不置可否，</p>
“小姐你看，那个能动的大方盒子真有意思，长成这样还能载人，还能动嘞，就是速度太慢，还没有兽车一呼吸跑得快。”</p>
“这是碳车，他们用碳烧推着它跑，速度当然不能和修真界的兽车，但是比这里的马车驴车跑得快，装东西还多，已经很够用了。”</p>
元景烁听见一道柔和的女声，清水般潺潺动人，抬起头，见不远处高楼木栏边立着一道纤弱身影，遮着面纱，迎风而立衣袂翩跹，仿似神仙妃子。</p>
她穿着修真界的服饰，却是个凡人。</p>
“小姐懂得真多。”</p>
“没有的，我也就看看杂书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我这样的身子骨，也干不了别的。”</p>
“小姐快别这么说！”</p>
“好啦好啦，我不说便是了，父亲呢，他出去有……”</p>
“小姐怎么了？是又不舒服吗？”</p>
“…没、没事，我倚着歇、歇一歇…”</p>
元景烁正要收回目光，余光瞥见那纤弱身影晃了晃，忽然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少女竟似折翅的蝴蝶从高楼木栏跌落。</p>
“小姐！！”</p>
“啊！有人掉下来了！”</p>
元景烁皱眉，眼见着周围路人惊恐避让生生空出一大片坚硬空白的路面，若是少女就这么跌地上，不死也重伤无疑。</p>
他一跃而起，有如惊鸿踏空，在少女坠地之前一把接住她。</p>
少女神色恍惚，眼中残留着痛苦与突然坠落的茫然，她下意识环住他脖颈，覆面的轻纱被风卷走，露出一张清殊绝代的面庞，纤细的柳叶眉间带着常年病弱的纤弱，却更衬她美到出尘。</p>
元景烁只看了一眼，就礼貌地抬起头，少女却仍在恍惚，怔怔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p>
“能站稳吗。”</p>
少女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她一下子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臂还环着他，脸颊微微泛红，点一点头。</p>
元景烁把她放下来，手虚虚扶在她肩膀，确定她站稳才收回来，然后转身就要走。</p>
少女见状，下意识叫一声：“这位道友请留…”</p>
元景烁确实停住，因为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p>
那是个中年男人，留着短髯，面目风霜而沉默，朴素布衣包裹的身体高大而强健。</p>
他也背着一把刀。</p>
元景烁能感觉到他很强，无比的强大。</p>
少女也看见中年男人，露出欢喜的神色，屈膝一拜：“父亲。”</p>
他是少女的父亲，有这个男人在，看来少女本就不会受伤。</p>
中年男人说：“你救了我的女儿。”</p>
元景烁淡淡：“不算救，没有我你也来得及出手。”他一拱手，绕过男人想走。</p>
中年男人看着元景烁，目光定在他背着的金刀，眼中第一次露出惊讶，再仔仔细细打量元景烁，沧桑淡漠的神色渐渐显出鲜活的色彩。</p>
元景烁绕过他，忽然听见身后声音：“你可愿拜我为师。”</p>
元景烁一顿，转身看他，挑起眉，显出几分懒散的嘲弄：“凭什么？”</p>
“凭我是仲光启。”</p>
仲光启平静说：“玄天宗第一人，九州第一刀客。”</p>
——青州旧事·卷四·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