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异变(2 / 2)

然而他却还是要把这个“耻”字大写出来,他还是要把这座节烈贤良祠竖立起来,因为他要让后世子孙知道,终究曾经有过一些前辈,血是热的,因为他希望这座“耻”字碑跟这座节烈贤良祠,能够煮沸一些后人尚未曾冷透的激情。

包大仁那血红的“耻”字石碑前肃容默立了片刻,口中默祷,这才举步向那供奉着曾为了力拒女真不惜洒血断头的一众节烈先贤的内殿迈了过去。

原本他代天子官家致祭,自有一番应奉仪轨,然则自多年前始,天子官家便再不将到这节烈贤良祠致祭当作一回事,尔后太常寺揣磨上意,却也是连年裁抑供奉,简化仪轨,尽量将这“明耻献祭”之仪式淡化到若有若无。

毕竟大家都自知道,现今这位天子官家虽是偏居一隅,却是向来喜欢以中兴之祖自居,这等“耻”字当头的仪式,实不啻于往这位天子官家以太平粉饰起来的颜面上扇耳光,太常寺又怎么会如此不识趣,来做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其间碍着一个“孝”字,只怕早已是上下一心,一道旨意废除了这个不合时宜的东西了。

更何况,现下临安城内沸反盈天,各部院有司,倒是有多半已是不理事务,要不是因着太常寺衙门原来便只是掌管卤薄仪仗的清水职司,非是那些可借国法擅行私意的刑狱部院可比,主掌太常寺的太常卿胡不恶又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向来并未曾过深地介入到朝堂之上的文武争端之中,只怕这一节应奉的“明耻献祭”,早已被大家伙抛到九宵云外。

倒是现下主常临安防务的刘琦对于这座节烈贤良祠十分钦慕,日前曾说过要与他一同前来致祭,只是此时军队入值临安各部院衙门,而秦桧与岳飞又双双被扣在宫中,刘琦实质上成为临安城内一应大小事务最终裁决人,要维持眼下这等暂时的平和均势以待天子官家归来,全仗他闪转腾挪的功夫,只要稍有不慎,便自变生顷刻,是以此时刘琦可谓日理万机,千头万绪,纵然心下再为渴慕,也未必倒能成行,是以包大仁见他未至,却也并未曾再去打扰于他。

祠堂司仪官员替他拉开了内殿高大的正门,便自恭行一礼,退了出去,又自将殿门合了上来,却是退在祠堂正门之外等候。

包大仁虽则官品仍自不高,然则此时名义上却是替天子致祭,虽则已然一应从简,却也仍是不可轻慢。

深暗的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天气原本便自阴沉难见,此时更是惟有神台前的长明灯,以及那牌位两畔的烛火,映着这深广寥廓的大殿,平添了几分肃穆。

这也是原本李纲参与制定的“明耻献祭”仪式中一个重要的环节,原本应当是由天子官家亲至,幽闭在这大殿之中一个时辰,本意是希望能让天子官家与这些节烈忠良独处独对,回想他们的事迹生平,倾听他们无声的诉说,然则此时赵构早已是多年不来,包大仁也是升迁为起居舍人之后,第一次替代天子行此仪轨,却也是丝毫不敢马虎。

他恭步上前,拈起神台前的信香,就着烛火点燃,端端正正举在额前,正欲默祷,忽然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阴渗渗地似从九幽之下传了出来,一声接一声轻轻地唤道:“包大仁……包大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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