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变局(2 / 2)

可以说若不是借着这个和谈之议,迎合了当是时大宋君臣上下那种在剧烈动荡之下急欲于救得一个安稳的立身之所的需要,又恰恰给了这些个希望能够对于靖康之耻有一个恰当的解释,从而可以继续维持他们所熟悉的那一套将从中御,以文御武的治道秩序的南渡君臣,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秦桧也绝无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由一个被放归的逃臣,骤得高位,跻身中枢,而在那些年间,秦桧更是挟金自重,借着将自己打造成宋金和议之间不可或缺的关键性人物,从而渐渐张大相权,至有时至今时今日这等独禀朝政十余载,官员臧否尽出其手的局面,这里面固然有着秦桧长袖善舞,长于经营的原因,但却也可以说明,与金国和议能成为大宋国策,本身也就是符合文官集团的心理需求,是整个大宋朝堂之上文官体系一致认可,甚至于落力推动的结果,而至于偶有些对于这项策议持不同态度的臣僚,在秦桧独禀朝政十余载之后,也早就已经远远地被贬黜到不知道哪个穷山恶水之间了。

然而却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天朝堂之上的那一幕,就更是分外地让秦喜感到心胆俱寒,因为他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在这转眼之间,局势就会变到了这样的一步田地。

事实上早在那位天子官家匹马出城,将岳飞一干人等自风波亭中放了回来之后,秦桧就曾与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在朝中亲信子侄商议过这件事情,毕竟虽说当日里他们都还自是以为所谓的天子官家匹马闯关之类的传闻,多半是被他们收买了的那几个内待为了多要赏钱而故意夸大其辞,然则既然那位天子官家居然会做出了释放岳飞这样的举动,那个中的意味,就实在值得他们仔细推敲了。

毕竟这些年来,秦桧手中权势不断扩大,几乎已然隐隐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趋势,而岳飞无论如何食古不化,对于军中总是还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这位天子官家若是动了心思,意欲引岳飞来治秦桧,倒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那日里他们私下讨论之后,直至第二天秦喜步入大庆殿参加朝议之前,他的心情也都还一直是非常轻松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位天子官家这一着不外是病急乱投医,虽说或许会给他们带来那么一点儿的麻烦,但却没有多大的实际威胁。

毕竟大宋皇朝以文人士子共治天下,这是自开国太祖皇帝陛下就传下来的祖制,只要现在的天子官家承袭的是大宋皇朝的法统,那么他也就必须遵守这样的祖制,而经过这么些年来的经营,朝堂之上的文官集团,早已多半尽数是秦桧门下,秦桧更自是通过对于那些武将的打压,隐隐成为身寄天下文人士子之望的文人魁首,在这个时候,寄希望于岳飞这样一个纯粹的武夫,来意欲重夺已然渐次转移到秦桧手中的国柄大权,在秦喜他们看来,实在无异于饮鸠止渴,只怕势必激起那些文人士子的一致反弹,到时恐怕这位天子官家的大位,都未必能够再行坐得稳当。

秦喜他们几个心腹,早在于上殿之前,就已然把那天朝议可能发生的情况的反复商议推演了许多遍,原本心下对于那天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自认为颇有把握,但秦喜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天大庆殿上的一场朝议,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那个似乎换了一个人的天子官家,似乎就只是借着那么短短的几番话,居然就这么成功地扭转了整个局面,居然就这么让那些个很可能在片刻之间都还是死心塌地的秦桧一堂的文人士子们,就这么忘掉了文武之别,就这么忘掉了他们的立场与态度,居然就这样在朝堂之上欢呼了起来,居然就这样在朝堂之上,向着那位天子官家欢呼了起来。

秦喜知道,那位天子官家能够做到这一点,必然因为他看到了些他们父子一党忽略掉了的东西,而这一被他们父子所忽略掉的东西,却是重要到能够让这位天子官家在转眼之间,重新夺回了把握整个朝局走向的大权,却是重要到能够让秦桧数十年经营,让他们父子一党十余年心血,就在那天的一场朝议之间,溃败得几近于烟消云散。

秦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那位天子官家捉住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或许这并不是秦喜真的不明白,只不过因为他实在不愿去想,因为他只要每一次隐隐想到了那个可能的答案,他就总是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然后继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至无可遏抑的羞愧未名与恼羞成怒相交织的怪异的情绪。

马车想来拐进了一条繁华的街市,“呯呯”的连声炸响,不断响起在马车两侧,哪怕放下了厚厚的布帘,也难以隔绝外面的光影变幻,想来不知还有多少烟花爆竹,正在同时的燃响,正如那如潮涌般的欢呼声,哽咽声,祈福声,笑骂声,不断地传入秦喜的耳中,无论如何也阻隔不住。

民心!

这就是民心!

难道自己以前关于人心、人性的一切认识,居然真的都是错的么?!

秦喜仰起头,一时有点儿微微地,连秦桧在呼唤他的声音,居然都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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