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聊了会儿，当雷神问到他要不要再在此地歇息几日时，他委婉地拒绝了。</p>
毕竟还要赶回去看望水莲她们，而且也不知孩子们的任务进行得如何了、有没有遇到危险，另外，关于“天水之林”的线索，他也打算尽最快的速度去搞清楚，所以完全没有时间再去耽搁。</p>
雷神自然对此表示理解。</p>
在这番深刻的交谈过后，陆灵秋对辉光的了解更进一步。</p>
其间，他问了关于花神林柚木的问题，奈何辉光所生年代并无真神，所以没能给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这一点比较可惜。</p>
至于隐门六圣的事情，夜枢早在遗言中就细致讲述过了，能在辉光这里能够得到的信息，比之专门研究过邪魔的夜神要少很多，这一点也让陆灵秋并不觉得意外。</p>
相比夜枢，雷神所了解的，大多都是和“耀阳”、“青溪”、“沐雨”有关的六神秘闻，二者之间对于见闻的偏好方向明显有着不小的差别……</p>
反过来，辉光则是问了关于镜花宫以及灵使的事情，在得知了圣灵殿下的部分规划和愿景后，他对于当今世界最强隐门的内部情况了解了不少，同时也对身为宫主的陆灵秋本人更加信任了。</p>
只不过，关于花铃等初代灵使的存在，陆灵秋完全没提。</p>
……</p>
——</p>
临别前，时间已至傍晚。</p>
辉光将二人送到书阁正门口，有些留恋地对他们道别：</p>
“陆宫主，今日一别，就不知未来还有无机会再会了。”</p>
语气当中，能够明显感觉到些许失落之意——</p>
“辉某真切希望，镜花宫能够有朝一日，真的担得上天苍大陆唯一支柱的称号，护佑这方天地在时间的摧残下安然无恙、免遭外邪入侵。”</p>
他的声音尽显沧桑，言语之中似有所指。</p>
闻言，陆灵秋郑重地点了点头。</p>
“不知辉光兄接下来有何打算？难道真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尝试着继续突破了吗？”</p>
“唉。”</p>
提及此事，辉光摇首一叹：</p>
“吾之寿元，仅剩一千。”</p>
“一千年？”</p>
陆灵秋听罢眉头一皱，极为不解：</p>
“辉兄，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可以发生的事情无法想象。依你的修为，即使平稳修炼，再度升神的希望也是非常大的吧？”</p>
就见雷神摇了摇头：</p>
“话是如此，但辉某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要去完成。若是现在不去，以后或许就再无机会了。”</p>
“？”</p>
想要开口追问，但却不知为何，陆灵秋脑中忽然联想到了西海之上，自己为小夜施放“分忆大法”的一幕。</p>
他心知，如果是自己可以知道的事情，对方早就说了。</p>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在心底做出判断和抉择。</p>
便无奈叹息一声，悠悠说道：</p>
“人生在世，确实有很多事是比‘升神’还重要的。</p>
辉兄，我尊重你的选择。”</p>
“哈哈，不愧是陆宫主。</p>
我想，如果你我二人早些相遇的话，我们大概也会成为挚友的。”</p>
辉光豪爽地笑了笑，也不再留恋什么，只是目送着缓缓祭起飞剑的二人，朝着天空拱了拱手：</p>
“那么，陆宫主，小金瑜，一路珍重。”</p>
“辉兄，保重。”</p>
……</p>
——</p>
不知过了多久。</p>
恍惚看着天边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p>
大叔怅然摇了摇首，</p>
并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长衫，</p>
尽可能使其看起来更立正一些。</p>
回过头来，望向床上侧躺着的雷茵茵，想道个别，却欲言又止。</p>
“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吧。”</p>
……</p>
仿佛下定了决心，他握紧了双拳，转过身去，双脚缓缓离地，似是要飞往西海天空裂缝的方向。</p>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兀传来了小女孩儿冷静的声音。</p>
“爹爹。”</p>
“？”</p>
他身形一顿，却并未回首——</p>
“早就醒了吗？”</p>
“嗯。”</p>
雷茵茵坐起身、望向他的背影：</p>
“为什么不告诉他？”</p>
“什么？”</p>
“邪魔在天苍外部进攻结界的事。”</p>
“……”</p>
他身形一颤。</p>
——</p>
……</p>
沉默了许久，才轻呼出一口浊气，叹道：</p>
“告诉他，只会让他在升神以前更加心焦。你知道，在他到达真神以前，是根本无法彻底弥补这道伤痕的。”</p>
“可是，你也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啊！你为何……”</p>
小女孩儿明显还要说些什么，但却被他打断：</p>
“没错。我是不能。</p>
但我这条命，可以再为他争取最后一段安稳修行的时间。”</p>
辉光声音空灵：</p>
“我相信以他的资质，将来必然可以承得起这份责任。我也相信即使面对死亡、面对灰飞烟灭、面对失去一切的结局——</p>
他仍旧会如万年前那样初心不改，不顾一切地去将那心中的‘终极宏愿’完成。”</p>
“……”</p>
“所以我做的，并非蠢事。”</p>
——</p>
……</p>
“不必难过，茵茵。</p>
这是‘通雷’的指引，亦是我的选择。”</p>
——</p>
“人这一生，会面临许多选择。</p>
生死，及生死的方式，亦不过是其中种种而已。”</p>
……</p>
在小女孩儿复杂的目光当中，雷神的身影渐渐飘得更高——</p>
“你我认识不过数年，我并未能如你所愿、帮你寻得陆宫主那般合适人选。对此，辉某深感遗憾。”</p>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远，他的声音也再难听清：</p>
“——当你再难忍受孤寞，那就不必逞强，顺着内心的想法，去镜花宫找他吧。”</p>
“……”</p>
——</p>
天边那道人影终于再也无法看见。</p>
黑夜里，不知为何，突兀地聚起了云。</p>
雷鸣隐现，天却无雨。</p>
孤岛之上，本就寥寥的行人接连化为泡影，</p>
卖凉月糖的青年、吆喝着各色商品的小贩，陆续消逝不见。</p>
仅剩小女孩紧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夜空中某个方向，口中喃喃着：</p>
“你也在逞强吧。”</p>
——</p>
“即使是神，也会固执如此吗。”</p>
……</p>
……</p>
【第三卷·雷音袅袅·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