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片刻。楚国朝会,重臣们不会是步行前来。他们各有车马,随身还有甲士护卫保护。只是车马可入王宫,这些甲士护卫却是不能进去的,都留在宫墙之外,熙熙攘攘一大群,相熟的护卫互相打招呼,有人还拿出朝食来分享。老爷们自然是吃了的,但甲士护卫却不一定人人都吃了。“霍,好神骏的马?这是谁家?怎么来晚了?”一名护卫吃着软饼,抬头看见一辆单驷马车被一匹高大神骏之极的黑马拉着,车上驭手穿着一身黑甲,正朝宫门处行来。单驷马车比较寒酸,一般能进出宫城的大臣们,都是乘坐四马马车。不过,能给楚国重臣当甲士护卫的人,几乎就没有不识货的——别看这马车寒酸,可光是这拉车的神骏黑马,就比天下任何马车都要值钱。“不认识,你们谁认识?”一名驭手问道。“我也不认识,那驭手我倒是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名甲士盯着那驾驭马车的驭手,有些迟疑的说。驭手在这个时代是一个相当高尚的职业,非得有些身份才能充当,地位还要高于一般武士。“你这么一说,这驭手我也有点眼熟。”另一名护卫也说道。“这次朝会商议加征粮税,各地大夫都来了,有个不认识的驭手有什么稀奇?”有人说道。原本有些在意的甲士护卫,和负责守卫宫门的五十名甲士也都放下心来,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听人八卦和聊天扯澹上面。马车渐渐近了。马车上的驭手抬起手,把下垂的头发束到头顶,不紧不慢的用一顶金冠扣住发髻,然后才伸手朝后一摸,从身后马车中拉了一柄青色丈六长戟出来。众护卫:“————”宫门护卫:“————”拉车的黑色神骏一声长嘶,缠绕在身上的扣索节节崩碎,起步便冲。那驭手同时从车上跨步向前,恰恰在黑色战马起步的一瞬间,稳稳坐在黑色战马背上。“南方贼首!”“金冠斗将!”“鹿梧!”“反贼!”众人大叫,宫门外一片大乱。鹿梧的相貌并非秘密,早就被画师造像,传到埕都。这年头虽然绘画水平不怎么高,但画出些个人特点也并不难。鹿梧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可如今他手持长戟,跨骑黑神,更把金冠都戴上了,要是这些人还看不出来,那就是扯澹了。只是这些人看出来归看出来、惊叫也惊叫了,但等鹿梧策马前冲的时候,主动去挡在鹿梧马前的一个也没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是各家重臣的护卫甲士,又不是守卫宫门的王廷卫士。要知道,鹿梧的赫赫威名下面,是南方三府白骨累累,是名将精兵身败名裂,是山海一般的金银财宝、粮草牲畜被运往南方赎买人质。尤其是被赎回来的军中将士,为了能让自己多留几分体面,把鹿梧吹的如天上神将下凡一般,出入万马军中如郊游踏青,冲阵斩将当者必死。既然对方如此可怕,自家老爷又不在,自己玩命上去表演给谁看?所以除了两个挡在路上的愣头青没有及时让路,被鹿梧长戟一划斩为四段之外,其他人就只是喊却不动地方,连射箭的人都没一个。大家都想着别人会动手,自己只要摇旗呐喊别去找死,可等鹿梧如风一般卷过,才发现宫门附近数百人,根本没人出手。望着黑色战马狂奔而来,郭衮只觉得心跳如雷、口中发苦。当日听人说南方叛乱,攻城竟然靠主将自己打碎城门——当时差点没把郭衮笑抽过去。没知识也该有些常识,城门那玩意不是你家的门板,是能靠一个人打碎的吗?再说,谁家攻城靠主将自己上的?那还要手下士卒干嘛?雇佣来白吃饭吗?要不是那人也是军中校尉,地位不低,而且还是被家人从南方赎回来的,他当场就能给他一个嘴巴子——搁这儿忽悠你郭大爷呢?但后来从南方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关于鹿梧的传说也越来越玄乎,郭衮才半信半疑。可如今,先别管人家武艺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单是这般单骑闯宫门,就不像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这些念头在脑子里一转,郭衮已经侧身退到在一边,口中大喝:“拒马!”他作为宫门卫负责指挥,手中只有一柄厚背长刀,要用这玩意对付持戟策马而来的斗将,未免太过为难。马蹄滚滚而来,只有三名甲士各持长戈,勉强摆出拒马的姿势,两左一右夹攻而上。鹿梧也不用什么招式,单手持着长戟末端,把长戟从左到右一抡,所过之处风声如裂帛,挡路的三名甲士便四分五裂、血肉与长戈碎片四处崩飞。三名甲士的牺牲没起到半点迟滞作用。在他们身后,橹盾手、刀盾兵还没来得及列阵,强弩手的弩箭也未来得及上弦,便被黑神一踏而过,只留下满地残尸。一队甲士足足五十人,鹿梧策马冲过,便只剩下七人。大力士用双手才能使用的橹盾,号称可以当做移动城墙使用,如今也成为一堆碎块。“有人闯宫——!”“是鹿梧那贼!”“斗将闯宫!”城门内外一片大乱,有人大声呼喝,想将消息传进去,以免宫中侍卫被打个措手不及。可问题是黑神原本速度就极快,如今进阶先天,狂奔起来更是如雷似电,四蹄几乎化成一片残影。前方持戟两两相对而立,当仪仗队的玉林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鹿梧杀的人头滚滚。玉林军中不是没有高手,但问题是,鹿梧借助黑神狂奔之势,催动九幽冥海真气,运使百余斤的长戟,一击之威何等惊人?玉林军的两位值守营正都是以兵家武道晋身四品,平时号称两臂有千均之力,可以生裂虎豹的强者,在鹿梧长戟之下,却也与寻常侍卫没有半点区别——甚至没让鹿梧感觉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