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只虎与陈楠斗了一会儿嘴,忽然上方夜空一阵透亮,众人抬头仰望,只见几颗流星正从远处飞至,尤只虎笑道:“其实这星球的风光倒是挺梦幻的呢。”
厄里斯不知他此时心中对自己充满着男女之间的浪漫想像,以为他是文人酸气发作,忍不住哂笑道:“那些流星随时都有可能砸到地面上来,把这个星球打个稀巴烂,有啥梦幻的?”
尤只虎一愣,暗叹道:“这女神啥都好,就是太冷酷,不大浪漫……。”
陈楠在一旁瞧得真切,对采微低声道:“这小猫暗恋厄女神有多久了?”采微沉吟道:“这个嘛……说起来,老衲未得宿命智,不知他们是哪个劫前种下的根源。”
陈楠苦笑道:“光头,瞧你扯哪儿去了?我问的是今生!”
采微恍然,自己也笑起来,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不过看猫施主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话不说就是昩直于心,非直心必有烦恼,这可不好呢。”
乘风在一旁摇头道:“倘若猫哥直言表露自己的情怀,厄姐又拒绝了他,那可就太尴尬了,我还是比较认同大家慢慢试探得好。”
猪小弟大不以为然,道:“男人就要强势,不然哪像男人?小猫就该直接上,管她爱不爱你。”
陈楠对猪小弟道:“你是猪啊,对方可不是凡人,你这样做,被人阉割的机率很高啊。”
那尤只虎正在暇想,忽听安冬奇道:“咦,那波吕克斯在天机剑里面看的啥书?文字好古怪。”
尤只虎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依其形画在地上,对厄里斯道:“大神,波吕克斯在剑里面看书,有这样的文字,你见过么?”
厄里斯皱眉道:“咦,这是古神用的文字,奥林匹斯山那边许多神迹上都刻有类似的文字,但没人能读得懂,这小子是不是当了僵尸后神智不清楚了,他有啥本事能读懂这些字?”
乘风忽然在一旁叫道:“哎哟,这种字我好熟悉啊,我记得我以前认得这种字的!”
厄里斯奇道:“你又不是神界的人,凭什么能看懂这样的字?”
乘风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心中总有障碍,无法想下去,一时急得蹲在地上,抱着头叫苦道:“我真得认识这种字的……可不知道为啥,我就是想不起来该怎么读出那个意思来!”
猪小弟走到乘风身边,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风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者强以为知,最后毕竟让大家失望,当心他们揍你!”
乘风苦笑道:“你懂得还真不少啊。”
猪小弟乐道:“是啊,像我这样的,就是真正的知,所以你会赞扬我。”但转眼又皱眉道:“像你这样的,就是强以为知,早晚要挨揍的。”
采微在一旁忽然道:“乘风是有可能识得这个字的,听他说他曾记得好多次的前生,如果他真得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的身体从前是一道光,那很有可能他多少记得他从光音天落下来的过程。”说着他转头对厄里斯道:“你们的古神中若有人能深入光音天的境界,也不该算是什么奇事。”
厄里斯奇道:“光音天很牛么?古神的境界难道还不及光音天的?我们神界的古神,可是一界开天辟地之祖,再牛的人,也不会有这个牛吧?”
陈楠摇头道:“开天辟地算什么,只要因缘所至,谁都能开天辟地。”
采微本来很想用《阿含经》中的道理解释一下所谓开天辟地的过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陈楠忽然有这样一句话出来,他皱眉道:“这话也不错……。”
陈楠笑道:“光头,你是想说,你那《阿含经》中所说,光音天的人下堕时,遇上欲界天中的一界新开,以为是自己打开的世界,是吧?”
采微想起尤只虎说过,此老对佛经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也就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说。
这样的内容,尤只虎也在经中看到过,他的理解就是,所谓的天界,大概就是不同的空间层次,好奇心使他想搞清楚这些天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正在思量,忽见厄里斯走到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小猫,该是用人发杀机帮我恢复的体力时候了。”说着她转过身,做出一副极严肃的样子,瞪着陈楠等人道:“我要和小猫单独相处一会儿,你们都到一边凉快去吧!”
众人知她想恢复体力的心非常急迫,也就知趣地走开。
尤只虎见两人有机会独处,大为开心,正要坐下来,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些声音,他细听之下,那声音渐为清晰,他一时奇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声音好像是钢琴,这里居然有钢琴!谁有这么好的闲心在这里弹琴?”
安冬正在思量着他暗恋厄里斯的事,立刻把“弹琴”二字误谐音为“谈情”,顺口即道:“还有谁呢,你呗。”
尤只虎哭笑不得,但见厄里斯松开挽着他的手,顺着那声音的来处走去,尤只虎跟在后面,自言自语道:“这曲子我听过的……好像叫卡农。”
没走多久,但见林中一处宽阔地带的中央,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头发微显零乱地飘在脸颊,高高的鼻梁,深邃的双眼,雕刻般的面庞,冷酷而忧郁的神色,外加一身陈旧而微显破烂的灰色风衣,让尤只虎忍不住脱口道:“犀利哥!修……修真界的犀利哥!”
而那琴声甚至是奇异,明明只有两个声部,旋律极其简单,内中就两三个不同的小节反复围绕,但整个曲子却将复杂的情感御繁入简,像是简单的心跳,又像是潺潺的溪水,更像是情人的低语。其中一个声部的进程,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的一个小结,最后的一个和弦,乃至最后一个音符,它们都融合在一起,就像两个人生死追随,永不分离。
尤只虎正想对厄里斯道:“这首曲子叫卡农,是一位叫帕卡贝尔的老大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写的……。”但转眼正见厄里斯痴迷地盯着那犀利哥,他心中一凛,一股酸意油然而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那厄里斯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潇洒而忧郁的男子,浪漫而荡漾的旋律,声声都扣在她心田,她直愣愣地看着,一语不出,仿佛已融进了那美妙的情怀之中。
尤只虎心中微感隐痛,却见厄里斯已经一步步走上前去,那男子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厄里斯,微微笑道:“我叫康斯坦丁,你是谁?”
厄里斯的心虽然已完全被其俘虏,但一听此人就是传说中的怪人康斯坦丁,心中依然有些恐惧,可此时男色当前,她本来习惯喜欢同性朋友的心,不知为何激荡得那般厉害,恐惧已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毕竟为了爱可以让一个人去死,若死在自己倾心的人掌下,岂不是更加心甘情愿之事?
这种事也不奇怪,男人不也一样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积习么?其实大意就是,我爱你,但你太优秀了,我怕不能永远拥有你,干脆死在你手上,你欠我一条命,会永远记得我,我岂不是就能长期霸占你的心了么?这种手段虽然无赖,但偶尔毕竟有效。
厄里斯虽然情怀大动,可还记得自己在界外的名声不好,一时没敢吐露真名,直是双眼迷离地看着康斯坦丁,喃喃道:“我叫……呃……路过的。”
尤只虎急叫道:“喂,你不是要让我帮你恢复体力的吗?咱们先做正事吧,好不好!?”
厄里斯头也不回,只是道:“小猫,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这里没你啥事了。”
尤只虎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脑中轰然炸开,只觉得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慕与深情,被人弃之如破鞋般糟蹋了,那羞辱、悔恨、尴尬、不堪等情绪,如潮水般涌至,浑身冰凉,双腿无力,软软的,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
那潜意识场景中,立刻也跟着震荡起来,山崩地裂,雷鸣闪电,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世界末日的幻念已经被潜意识演译成画面表达出来。
特斯拉在其中东躲西藏,高声骂道:“这笨蛋,那女人本来就不喜欢他,他却没事找事地自作多情,想当初好莱坞那么多明星倒追我,我也毫不动心……。”
池本理站在浪尖叹道:“特兄,算了吧,他才出江湖不久,折腾几下也是应有之事,待得他累了以后,自然知道人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的妙处。”
安冬急道:“拜托你们两个不要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尤只虎一步几拖地在林间乱撞,像喝醉了酒一般,那陈楠等人正在不远处闲聊,忽见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走过来,陈楠奇道:“小猫,你被人打了?厄里斯呢?”
尤只虎指了指远处,哽咽道:“她和那个……。”他实在没心思说出那情敌的名字,只觉喉头酸楚,泪水扑面而至。
猪小弟猛地指着尤只虎叫道:“偶敢打赌!他又失恋了!”
采微摇头道:“不可能,猫施主前些日子暗恋宁剑冰女菩萨,就已经失恋过一次了,哪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失恋?人生如海浪,潮起潮落,不可能总是低谷……。”
乘风苦笑道:“但你看猫哥的样子,难道还不算低谷么?一定要悲苦到自杀才算低谷么?”
陈楠好奇心重,忍不住闪身过去瞧瞧,转眼便回到众人身边,笑道:“小猫果然是失恋了,我刚才过去看了一下,厄大神正和另一个犀利得不得了的帅哥亲嘴呢!”
尤只虎听了这话,更加心痛,直想蒙住自己的耳朵,当根本没听见一般。
猪小弟却兴奋起来,叫道:“有人亲嘴?偶要去看!”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但他回来却更加高声叫道:“小猫!快去看!快去看!厄大神好像和那帅哥闹架了!”
尤只虎正垂头丧气地顾影自怜,一听这话,精神立刻恢复大半,闪身过去,躲在林中偷看,采微等人相随其后。
正见康斯坦丁将厄里斯从身边推开,同时怒道:“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不说你就是那个纷争女神?!”
厄里斯一脸彤红,急着辩解道:“我没有撒谎啊,我我我……你问我叫什么,当时我不方便说,就只说了我是路过的……我并没有撒谎啊……。”
康斯坦丁更加怒道:“你为什么要答非所问?我以为你的名字就叫路过的!”
厄里斯抹去脸上的泪水,又上前贴在他跟前,柔声道:“算我错了好了,你不要生气了吧,我后来不是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厄里斯了嘛?”
康斯坦丁又推开她,怒道:“如果早知道你就是那个纷争女神,我根本不会理你,你到处惹下争端,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我正要拿你的命替那些冤魂报仇呢!”他这一推之力,比前次更加用力,厄里斯倒转之时,忍不住“啊”了一声。
尤只虎闻言大惊,想起那波吕克斯的惨状,知道这康斯坦丁下手之狠,厄里斯绝非对手,他不容多想,叫了一声:“别碰她!”右手荡出天机剑,闪身而至,直逼康斯坦丁。
他前时复制了厄里斯的功能,加上他本有的能力,那瞬间闪变的速度比厄里斯更是快上许多,念才起时,已到康斯坦丁身后。
可就在此时,他胸前莫名有股阻力,使他无法将天机剑施展开来,反而是手中突然无力,天机剑硬生生地落在地上。
他眼前的康斯坦丁正转过头,冷漠地盯着他的脸,厄里斯更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他本想对厄里斯叫道:“这人要杀你,你为什么还不快跑?!”
可又觉得这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似乎所有的力气都无法启动声带,他见厄里斯的眼光一直盯着他的胸口处,这才不禁回过头来,但见康斯坦丁的左臂不知何时已没入自己胸口……准确地说,是康斯坦丁的左手直接穿透了他身体,从前胸cha进去,从他背心处伸了出来,只不过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只看见了前面而已。
他大吃一惊,努力挣脱,一扭身立刻退开数十米远。似乎这一动作太过用力,自己的身子好像从未这般轻快过,竟是越飘越远,好像随便某个念头升起来,就能立刻飘向念头所指向的目的地一般。他在林间飘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出道以来,虽然也交了一些朋友,但总是感觉孤单,不如从前在地球上时那样开心……恍恍惚惚中,地球就在眼前,自己的家就在眼前,大门正开着,父母在里面聊天,他心中有说不出温暖和眷恋,一步跨了进去,伏在母亲胸前,睡了下去。
尤只虎哪里知道,就在他闪至康斯坦丁身后,两人面对面的刹那,众人已见康斯坦丁一掌击穿他的胸口,他已经当场毙命了。他的身子此时依然悬在康斯坦丁的手臂上,他的魂魄却在一念中离开,变现出回家的场景,投胎去了。
众人看得呆了,谁都知道康斯坦丁这一掌穿心,尤只虎是死定了,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没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康斯坦丁见尤只虎的双眼虽然保持着睁开的状态,但很快便失神无光,知其已死,这才将手臂从其胸口处抽出,由其身子自然倒在地上。
他一边抹去手掌上的鲜血,一边对着厄里斯沉声道:“这人多半是来救你的,你不是个好东西,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死有余辜。”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收取一条性命,只是家常便饭。
厄里斯再傻,此时也明白尤只虎定然是见到自己被康斯坦丁欺负,上来相助自己的,只是两人能力相距太远,一招未过,便已经被康斯坦丁灭掉。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看着地上那动也不动的尤只虎,喃喃道:“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为什么?!以你的能力,只需要打伤他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收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