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渐热,酒至微醺,董勇的情绪完全被金主任及司机小李带动起来。他紧抱着黑色皮包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不时地站起来双手捧杯喝下金主任和李大哥敬过来的酒。金主任都站起来双手捧杯来敬董勇,他董勇有什么资格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用单手和金主任碰杯呢?
不知不觉之间,桌上已经出现三只空酒瓶。五十多度的赊店大曲,他们三个人竟然喝掉了三瓶。而这三瓶多半是董勇喝下去的。金主任和司机小李开始的时候倒是真刀真枪的喝,到了后来,在两人夹攻下董勇已经醉眼朦胧的时候,金主任和司机小李已经开始用白开水代替白酒,可怜的董勇不知道江湖人心险恶,自然不会注意到他的上司和同事竟然以水充酒来和他干杯了。
“金,主任,我,我实在,实在是不行了……”董勇伸手推开金主任敬过来的酒。董勇胃内恶心的难受,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可是董勇心中还保持一分清醒,他绝对不能当场吐出来,那多煞风景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算到外面的洗手间去。可是只迈出了两步,变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随着一阵剧烈地呕吐声,腹内的秽物从董勇口内涌了出来,董勇就这样趴在地面上呕吐出来,紧接着董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董勇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外面的天色发黑了。
“我怎么了?怎么会在宿舍?钱呢?那三万块钱在哪里呢?”这是董勇的第一反应,他寻遍宿舍,也没看到那只装着三万多块钱现金的黑色皮包。
“是不是我已经交到出纳哪里了呢?是不是金主任帮我带会信用社了呢?”董勇心中有点发慌,虽然头疼的象要裂开一样,可是董勇却顾不上了,他要去找出纳,要去找金主任,这三万多块钱巨款没有着落,他无法再躺下去了。
信用社的出纳也是个年轻人,也住在信用社的单身宿舍楼里面,和董勇只隔了几间房。董勇敲开出纳的房间,着急地问她:“小黄,我今天下午是不是在你那里交了三万多块钱现款呢?”
“三万多块钱?没有吧?今天下午你根本没有回社里啊。”小黄一脸诧异,她看着一身酒气的董勇,皱眉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一下午没上班,还喝成这个样子?”
董勇顾不得解释,他又追问道:“那,金主任或者司机小李,有没有到你那里交三万块钱呢?”
董勇知道这样问不合乎情理,可是他必须这样问问,不然心中不安。做为信贷科的信贷员,董勇清楚的知道,这笔贷款由他收回,必须由他亲手到出纳那里办理交款手续,金主任和司机小李怎么可能代他去办这件事呢?
小黄茫然摇头:“什么三万块钱啊?没有啊。”
董勇心中一沉。
小黄紧接着说道:“金主任和你一样,整个下午没有行里露面呢。”
就如同在水中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般,董勇听到小黄这句话,心中升起了那么一丝希望。也许是金主任和小李也喝多了点,都回家休息去了,而那三万多块钱,很可能是金主任替他保管着呢。
想到这里,董勇冲出宿舍楼,找辆自行车,飞快地向金主任家骑去。此时他再也没有一丝醉态,体内的酒意早已经化作冷汗排到体外了。
金主任家距离宿舍楼有二十多分钟路程。董勇和信用社几个年轻人曾经被金主任抓过壮丁到金主任家里干过活,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是董勇已经记住了金主任家的位置。
到了金主任家,金主任正在兴致勃勃地看新闻联播。他看到满头大汗的董勇,诧异地问道:“小董,你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金主任,你,你有没有看到我们上午收回的三万多块钱呢?”董勇喘着粗气问道。
“什么?”金主任象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是说那三万多块钱的贷款吗?不是一直由你保管的吗?你下午没有回信用社交帐吗?”
按照金主任的说法,下午董勇是自己打车回去的。他则是因为接到一个传呼,通知他下午到郊区政府开会,所以就让小李送他去开会了。而据金主任所说,董勇打车回去的时候手中还紧紧抱住那只装着三万多块钱的黑包。
董勇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原来水中那跟稻草根本救不了他,他的心随着这根稻草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金主任当场就打电话,给信用社保卫科的同志。然后在信用社保卫科同志的护送下,董勇到郊区公安局去报案。只是他们报案的部门不是公安局治安中队,而是公安局经济犯罪侦察中队。
董勇当场被留下,接受公安人员的询问。可是出现在董勇脑海里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起身上洗手间的情形。他怎么走出的酒店,怎么回到集体宿舍,这一切的一切在董勇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他的记忆好像被平白抽空了一段似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面对董勇的一问三不知,经济犯罪侦察中队调查的方向发生了变化,审讯的重点转向了董勇的监守自盗。董勇当晚就在经济犯罪侦察中队的审讯室度过,第二天一早,他被送往位于南郊的中州市第一看守所。
关于董勇在看守所的经历,董勇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即使亲密如苏语茹姬小丽江静等人,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董勇说过有关看守所事情的只言片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十几天看守所的经历使董勇的性情发生了巨大变化,而董勇也从一个老实本分的天真的学生,变成了一个懂得用脑子用计谋保护自己的城府很深的男人。在这一点上,或许董勇还得感谢看守所这个人生经验速成班,正是经过这十几天的恶补,董勇才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在董勇在看守所期间,首先去看望董勇的是他的三哥梁新明。梁新明是去信用社找董勇喝酒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当然,梁新明到看守所并未真正的看到董勇,他只是的看守所为董勇送了点衣物,而董勇正是通过这些衣物知道三哥来过的。
第二个到看守所去看董勇的是系党支部书记崔长林。他是接到梁新明的电话后才知道董勇出事的。梁新明和董勇一样,都是农村学生,在中州市没有任何关系,在得知董勇出事后,他是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就是他们的系书记崔长林。
和梁新明不同,崔长林书记真正见到了董勇,当然是通过某种私下里的关系。做为部队的专业干部,崔长林在公检法系统有不少战友。
通过在看守所当领导的战友的通融,崔长林见到了董勇。他面色严肃地问董勇道:“董勇,你告诉我,那三万多块钱是不是真的是你拿走的?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董勇见到崔长林书记,就象是一个受人欺负的孩子见到家长一般。他有一肚子委屈要向崔书记诉说,可是,他不能。这样的情况下,不是他诉说委屈的时候。
董勇泪眼朦胧地望着崔书记道:“崔书记,不是,真的不是!”
崔长林看着董勇的眼睛,似乎能透过董勇的眼睛看到董勇内心深处。良久,他开口道:“董勇,你安心在这里吧,多回忆回忆当时的情况,尽量向公安上的同志讲清楚。你放心,假如你真的没做这件事,我向你保证,任何人都不能冤枉你的。”
崔书记走后七、八天的时间,董勇就被看守所放了出来,因为公安局经济犯罪侦察中队接到信用社金主任的报告,信用社的司机小李在清洗小车的时候,从后排的座位之下发现了那只失踪的皮包。里面的三万多块钱现金一分不少。至于这只黑色的包怎么会跑到哪里,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当时金主任和司机小李也喝的有点多了,回忆不起他们和董勇走出酒店的时候董勇有没有上过信用社的小车。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关键是钱找到了,这起案件的性质就变了,董勇虽然还要负责任,不过也就是个工作上的失职,这是人民内部的矛盾,用不了董勇公安局这样的专门处理敌我矛盾的专政机关了。
关于案件怎么样起到戏剧性的变化的,董勇并不知情。董勇第一反应以为是这件事真的如警方所说,装钱的黑包是他遗忘在小车里了。可是当司机小李因为内疚告诉董勇事情的真相时,董勇才知道自己是被金主任设计陷害的。但是陷害他的金主任后来又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呢?董勇想不明白,他本来以为是崔书记帮的忙,可是当他事后问起崔书记的时候,崔书记说道,他虽然也托了关系,但是他所托的战友正在北京开会,答应等从北京开会归来后详细了解过情况再说。而现在,他这个战友还在北京开会,显然不是他的战友起的作用。
虽然崔书记这么说,可是董勇还是把功劳记在崔书记身上,除了崔书记,董勇想不起还有任何人能这样的去帮助他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