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乌付拜奉了魏辅的密令,星夜赶来见大老爷魏稳。魏稳把弟弟的信笺打开一看,顿时心领神会。但魏稳大人一县之尊,这种事情怎么能亲自出面呢?所以嘴一呶,麾下的心腹师爷不用闻弦歌就能知雅意,当下便拉了谭乌付拜出了县衙门,将草蛇帮的帮主成管隆重介绍给了二位贵客。
那成管想要图个出身,巴结魏稳大人只恐不勤,在这正溜舔到紧要关头的时候,突然天降美差,岂肯缩头之理?当下把胸脯拍得老响,尽起帮中兄弟,在衙门领了魏稳大人给准备的七长八短的兵器,大家伙儿热血沸腾,顿时觉得自己也算是公家人了,从此就可以横行无忌了,于是在成管帮主的一声吆喝之下,众人簇拥着谭乌付拜飞一样的出城,奔向自家梦想中那希望的田野。
谭乌付拜一商量,那裴宣发配时结结实实的挨了四十脊杖,一路上又有吃了黑钱的解差虐待着,纵然他是虎,现在牙也都拔干净了,这一路,随便派一两个人过去吩咐一声,几个服侍一个,就把裴宣诛灭了,割个鼻子耳朵的,回去做凭证,那就大功告成。
倒是裴宣娘子这一路,要稍稍费手些。那裴宣娘子手无缚鸡之力,倒也罢了,裴宣的两个儿子却是生得彪虎一样,虽然平时不见他们惹事,但京兆府里的几个花花太岁却谈他们变色,显然在这哥俩手底下吃亏不浅。因此谭乌付拜让成管把草蛇帮的弟兄尽数拉到这边,只消收拾了裴家兄弟,姓裴的一家就算在这世上交代了。
谁能想到,半路上居然风风火火闯出一伙梁山好汉来,面对强贼,草蛇帮那群乌合之众和大宋的厢军一样,根本就指望不上。谭乌见机得快,也顾不得付拜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咱还是两丫子加一丫子——撒(三)丫子跑吧!结果跑都跑不利索,一出树林子兜头就撞上了火眼狻猊邓飞和玉幡竿孟康的绺子。邓飞和孟康杀了解差,救了裴宣,又赶着来救裴家母子,碰上谭乌,众好汉正巧手到擒来。
众好汉听裴宣如此这般的一说,又有谭乌和付拜跪在众人脚边儿上忏悔求饶,问一答十之下,把魏稳魏辅两兄弟出卖得干干净净。众好汉听了,无不嗟叹痛骂。
邓飞便大声道:“裴宣哥哥,平日里小弟知道你是个正人,因此也不敢起邪心往黑道上勾引你!可今日你也亲身眼见了,这大宋朝廷上下,都是些甚么狗官?!象哥哥这样清正廉明的能吏,只能被刺配沙门岛;象魏稳魏辅那一类贪官污吏,却占着茅坑不拉屎,只知祸害老百姓!这样的朝廷,不知有民,民亦将它视作草芥!哥哥若还是个男子汉,这便反了吧!”
裴宣苦笑一声,抬头四下里看看,却说不出话来。
孟康劝道:“裴宣哥哥,小弟知道是个人,就轻易不肯走绿林这条下道儿。但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当年我若将良心喂了狗,伙着那些贪官,借着造大船的机会疯狂刻薄老百姓,现在也是个数得着的富家翁了!可是我不能啊!裴宣哥哥,现在这世道,你不做贪官,就没办法在那个圈子里生存,更别提替老百姓申冤办事了!事到如今,哥哥难道还要回去自投罗网不成?你便不为自己性命着想,看在带着两个孩子的嫂嫂面上,你也替他们想想吧!”
听着孟康的话,裴宣娘子拉着裴宣的手,那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这无声的饮泣,比放肆的嚎啕还要令人心痛如刀绞,裴苍龙和裴苍海兄弟俩跪倒在父亲面前,虽然咬着嘴唇不说话,但眼圈儿却都红了。
裴宣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拉着儿子,终于仰天长叹:“罢了!罢了!相逢何必思回避,天下如今半是君!我算是看透了——这世道,官就是匪,匪就是官,既如此,我还在乎这无谓的清誉做甚么?也罢!裴宣今后,便做定贼了——娘子,只是苦了你和孩儿!”
听到丈夫自绝于官场,裴宣娘子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她紧紧握住了裴宣的手,就好象落水之人抓住了救生的浮木一般,只是道:“不!我不苦!只要你离了那火坑,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随你!便是你杀人放火,我也跟着!因为我相信你绝不会杀好人,烧好人的房子!”
裴宣放声大笑:“得妻如此,复有何憾?哈哈!哈哈!”虽然笑得豪迈,但眼中却有热泪盈眶。
邓飞便一脚踢翻了谭乌,问道:“哥哥,这几个贼厮鸟,却如何处置?”
黑旋风李逵听了便鼓噪起来:“还有甚么说的?碎剐了便是!”这正是:
贪腐从来败国运,防堵自古失人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