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郭盛从来没有过被“碰瓷儿”的经验,一见小姑娘摔倒在自家马前,顿时自责到了十二万分,这时萧淑兰偏又颤声来了一句:“这哪里是马?分明就是老虎嘛!”
同样的话,东晋的贵族说出来和梁山的小姑娘说出来,其中的风韵意味儿就是不一样,这世界就是这么差别对待。
自己的“老虎”既然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郭盛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一来二去,眉来眼去,两个人就都有意了。萧淑兰身边自然少不了亲随的丫环和管家嬷嬷,但小丫头伶俐,早把这两个监察御史买哄了去,大家打作一处,一家子中只瞒了萧让和崔氏两个。
萧淑兰心急,两情相悦后,索性便摆明车马,要郭盛到哥哥萧让那里去求亲,郭盛却是个内敛的,见萧淑兰上赶着要嫁,他反倒胆怯起来。人生在世,结婚乃是一大压力,郭盛虽然豪杰,但亦不能免俗。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郭盛一直在躲着萧淑兰;萧淑兰虽然知道自己忒急了些,但一想到宋江与王矮虎的嘴脸,就恨不得马上嫁进郭门去,也绝了小人的指望——当然,这思嫁的原委萧淑兰没有对郭盛说,免得横生节枝,偏偏郭盛却象温吞水一般,竟然比女儿家都会害羞。
没办法,萧淑兰既然象男儿一样进取,郭盛也只好来一场反串,象女孩子一样羞涩喽!
萧淑兰平日里性子柔婉,但一拿定主意后,却是心如铁石,见郭盛情到浓时情转薄,小丫头为相思所苦,便写了一阙《菩萨蛮》出来——
君心情远迷蓬岛,妾心命薄连芳草。芳草正凄凄,君心知不知?妾身轻似叶,君意坚如铁。妾意为君多,君心弃妾何。右词寄《菩萨蛮》,不才妾淑兰谨奉檀郎郭盛吟几电览是幸,就请回音。再拜。
萧淑兰越是想让郭盛给她回音,郭盛就越是情怯,偏偏身边都是些直肠直肚的糙老爷们,唯一能倾心吐胆的结义哥哥西门庆又不在梁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郭盛只好忍着,盼着西门庆快回山,那时也好帮自己出个主意,就算最后去给自家提亲,义薄云天的清河西门庆也是现成的最佳人选。
萧淑兰一阙《菩萨蛮》送出,有如石沉大海,小姑娘生起郭盛的气来,却舍不得拿他发作,只好自伤自怜,于是又作了第二阙《菩萨蛮》,派丫环梅香传递给了郭盛。
谁知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萧淑兰虽然冰雪聪明,但一入情魔,便生了疏忽,竟然忘了将自家第二阙《菩萨蛮》的草稿收拾干净,结果随手一团,就扔进废纸篓里。
古时写废了的纸不敢随便乱扔,要收到文昌帝君神座前焚化的,萧让的妻子崔氏有个丫环专负此责。萧家一门,即使是丫环仆役,也是诗书通读,那丫环唯恐误烧了有用的书字,每张废字纸她都要亲自过目的,结果萧淑兰第二阙《菩萨蛮》的草稿正撞在这丫环的眼珠子里!
这一看之下那还了得?那丫环吓了个倒仰,急忙跑到崔氏面前,将姑姑军心不稳的重大军情给通报了。崔氏一听,吃了一大惊,倒也省了一天的伙食,当下悄悄把萧淑兰身边的丫环梅香和管家嬷嬷抓来审讯,也不用三推六问,查后荆红,主母眼眉一立,奴仆岂有不从实招来之理?
听了招供之后,崔氏先松了一口气——小姑子虽然做了出墙的红杏,但只是心出身未出,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如果做哥嫂的不赶紧想办法,那最后结果定然大大不妙!
崔氏赶紧和丈夫商量,萧让一听,也犯了难。如果是旁人家,闺门如此不谨,那女孩儿可就有罪受了,摊上象道学先生程颢那种倔驴家长的,被逼得自尽也是寻常事。但萧淑兰是萧让和崔氏的掌上明珠,虽然是妹子,但和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萧让生性豁达疏朗,颇有现代之风,岂肯效那些腐儒,用绝天理、灭人欲来摧残自己的妹子?
萧让细细询问丫环梅香和管家嬷嬷,一切尽知原委。想到郭盛也是文武全才,这个妹夫也充得过。何况郭盛又是西门庆的结义兄弟,西门庆又是梁山数一数二的人物,虽然位在宋江、吴用之下,但真正的威望,却只怕比晁盖还高——若结得这门亲事,还怕甚么宋江、王矮虎?
因此萧让遂下了严令,命知情的这几人尽皆闭嘴,一切只当没发生过。丫环梅香和管家嬷嬷心中暗叫造化,这天大的一档子事,一没打板子,二不革银米,就这么轻轻放过去了,真好福运也!
直等到西门庆回山,萧让便早早拜访,一来投效,二来结亲。这正是:
丑奴儿里生贪嗔,菩萨蛮中缔姻缘。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