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庆摇头道:“可惜徐将军堂堂正正一条好汉,却陷在一池腐水里,也不知做的是昏君驾下走卒?还是权奸门下走役?抑或是太监靴下走狗?”
徐宁闻言,团团的白脸一阵大红,竖起了两道卧蚕眉,叱道:“呼延庆!赶人休要赶上!今日倒要看看你掌中长枪,可否有你口舌间三分锋利?休走,吃我一枪!”
口说一枪,但金枪颤动,枪花朵朵,何止十枪百枪?呼延庆不慌不忙,接架相还,二人绞成一团,战在一处,纵马二三十合,难分胜败。
两马错镫时,徐宁暗暗称赞道:“好一个呼延庆!不愧是呼延家嫡派子孙,一路呼延枪法使得使得举重若轻,精微处却又举轻若重,正是我家传钩鐮枪的好对手!”
赞叹之余,已是心生一计,拨回马头时,已是长声喝道:“呼延庆,敢步战吗?”
呼延庆自幼拜在王禅老祖门下学艺,马上步下,长拳短打,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听到徐宁挑战,他长笑一声:“小小步战,何足道哉!”
说着话,呼延庆、徐宁同时飞身下马,在马后一拍,两匹马儿各归本阵。呼延庆、徐宁对面而立,各道一个“请”字,两条枪光华烂转,顿时化作出海蛟龙,翻身怪蟒。
徐宁步行使开钩镰枪法,比马背上时更是难挡难防。只见他先是八步四拨,荡开门户,十二步—变,十六步大转身;二十四步挪上攒下,钩东拨西;三十六步,浑身盖护,夺硬斗强。枪随步变,幻起道道炫光,将呼延庆笼罩其中。
呼延庆一边招架抵挡,一边暗暗心惊:“好一路钩镰枪法!果然是我呼延家连环马的克星!若不是三奇公子西门庆送信在先,贸然一战时,必折尽我呼延家的威名与呼延子弟的性命——此恩重如山海,岂可不报?”
略一分神,徐宁金枪枪头已自贴上了呼延庆铁枪枪杆,较力一问间,却觉得呼延庆枪杆上虚浮乏力,徐宁大喜,右掌阴手转阳手,将金枪一拧,枪缨中的金钩已经绞住了呼延庆的枪头,徐宁大喝一声:“撒手!”两膀抡开,就想把呼延庆的浑铁枪甩出去。
谁知呼延庆可力举石狮,岂是等闲之辈?虽然被徐宁占了先机,但兀自能牢牢握住浑铁枪,不为外力所动。徐宁叫劲挥三挥,扯三扯,却奈何不得呼延庆;呼延庆枪头的着力处被徐宁金枪钩挂住了,却也挣脱不开,两人就在场中转着圈子僵持起来。
你争我扯,一时难分上下。呼延庆心思电转,两膀用力往下盖,徐宁攒劲儿向上顶,呼延庆突然撤力,两枝枪并着枪头,象大号的剪刀一样,“噌”一下直朝上飞了起来。
趁这个空儿,呼延庆早掣出背后赶山鞭,抡开了对着金枪枪头就是一鞭。阵前三军只听耳轮里“当啷”一声暴响,呼延庆这一鞭直有开山断岳之威,一击之下,竟将金枪铁枪两个枪头一齐砸断了。
没了枪头,长枪成了杆棒,呼延庆和徐宁横着断枪向后跃出数步,四目相视,突然都是哈哈大笑。
呼延庆向徐宁拱手道:“好钩鐮枪!好钩鐮枪呐!”
徐宁还礼道:“一鞭之威,尽至于斯!今日徐宁大开眼界!”
呼延庆笑道:“你我二人虽不分胜负,但双枪已毁,不如暂且休兵,明日再战如何?”
徐宁点头道:“二将军之言,正合我意!”
二人说罢,相对一揖,各归本阵。
徐宁回到阵前,监军赵羽早已经赶上来迎接,口中连声道:“徐大哥辛苦了!徐大哥辛苦了!”
一听此言,徐宁吓了一跳,急忙道:“监军大人差矣!监军大人是金枝玉叶,龙子龙孙,怎的管我叫起大哥来?莫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赵羽满脸堆笑,眼中都是钦佩的光芒,腆着脸道:“孔夫子都说过,三个人走路必有我的老师,今日见了徐大哥阵前大展神威,才知道我的老师原来却在这里!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徐大哥,你就发发慈悲,收下徒儿做弟子吧!”
徐宁一听,吓得魂不附体。武将和宗室勾勾搭搭,原本就是朝廷大忌;现在领兵的武将和监军的宗室勾勾搭搭,若被朝中的御史奏上一本,自己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唯恐被军中的密探递了黑帖子,徐宁也顾不得许多了,把脸一沉,喝道:“监军大人自重!两军交锋,立尸之地,岂是你在东京城时走马嬉戏的场所?若再敢胡言乱语,解我军心士气,休怪我奏明官家,军法无情!”叫嚷完了,徐宁气冲冲转身逃命去了。其他的禁军将领见徐宁已跑,他们也不敢留下来和赵羽亲近,也溜得无影无踪。
赵羽被徐宁丁了脸,满心不是味儿。他又没想着谋朝篡位,怎么就连拜个老师都这么难呢?闷闷不乐地爬上马背走了几步,突然又开心起来,思忖道:“两军阵前,徐大哥要避嫌疑,自然是不给我好脸色了。等我瞅个左右无人的空儿,再恭恭敬敬的拜师,必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想到开心处,不由得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谁知一个没坐稳,从马屁股上直出溜下来,摔得好不狼狈。这正是:
更拒乐极生悲日,须防平原坠马时。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