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来人马上拱手:“梁中书是吗?三奇公子西门庆这厢有礼!”
梁中书虽然没胆子自杀,但已经有了他杀的觉悟,吸了口气扯开挡在身前的李成,昂首挺胸而出,向西门庆凛然道:“西门庆!我也久闻你的名字,知道你是山东道上第一剧寇!今日我梁世杰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望你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了我手下一众亲兵的性命!”
李成听着这话,心如芒刺,嘶哑着嗓子叫道:“恩相待我等有天高地厚之恩,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好男子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今日就是我们为恩相尽命之时!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梁中书五百亲兵握紧兵器,绞紧弓弦,在梁中书身边团团护定,齐声叫道:“今日为恩相效死!”
李成红了眼睛,盯着西门庆道:“西门庆!想伤我家恩相,不先杀我李成,就是白日做梦!”
西门庆悠然道:“天王李成,果然是一条赤胆忠心的好汉!梁中书,你得人如此,也算是一时豪杰。”
话风一转,西门庆又道:“不过今日之势,纵然你有孙吴之智,也翻不出我们梁山的手去,若是识时务者,尽早归降,免了多少生灵涂炭!”
梁中书凛然道:“从来冰炭不同炉,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梁某身为河北方面,岂肯折节?尔要杀便杀,不必多言!否则自辱辱人,终究无益!”
西门庆袖袍一拂,叹道:“可惜!可惜!”
梁中书和李成见西门庆眼光掠过,就如看着一堆打碎的玉器一般,心中都是一寒,顿时觉得喉咙发紧。此时万余河北人马已是分崩离析,梁中书身边护卫者不足千人,而外围梁山军取了厚势。此时只消西门庆一声号令,梁山人马四面里往上一包抄,乱箭齐发之下,梁中书这一群人一个也逃不得性命!
场中的空气陡然间凝滞起来,梁中书转头看着大树上七个蚂蚁黑字——梁中书就擒于此——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若非身边亲兵扶掖得紧,他早唬倒折节了。
就在此一触即发的时刻,马挂鸾铃响,一骑急雷迅电般飞驰而来,人未到声先至:“西门庆哥哥刀下留人!”
两军阵上万目同瞩,来人非别,却是急先锋索超。
索超离得西门庆不远,勒住坐骑,抛开手中大斧,纵身跳下马来,跪倒在地,膝行而前。西门庆急忙跳下马来上前搀扶:“索超兄弟何必如此?”
谁知三扶不起,索超俯首于地,只是道:“小弟今日求西门庆哥哥一件事,若哥哥不答应时,小弟只好跪死在这里!”
西门庆心中雪亮,点头道:“索超兄弟既然有事,且站起来说话。”
索超摇头道:“小弟不起来!咱是个粗人,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梁中书大人是我恩相,我在河北军中,性情过暴,得罪人多,熬了多年只是个正牌军,是恩相慧眼,将我抬举成提辖,倚为心腹。我不能替恩相脸上争光,反被小人害了,要抓到开封府去吹头,又是恩相暗中护着我,放了我一条性命!今日索超愿一命换一命,求西门庆哥哥饶了恩相,刎了我头去吧!”
梁中书热泪盈眶,多少言语哽在喉咙中,却一时说不出来。
西门庆沉吟道:“索超,你可知为了毕其功于今日,我梁山耗费了多少兵马钱粮?若是只因你一人之故,就饶放了梁中书去,聚义厅前,中军帐里,我如何服众?”
索超连连叩头,额上出血,只道:“小弟只此心愿,西门庆哥哥开恩!”
西门庆急忙令左右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上前硬把索超架住,不让他将脑瓜儿硬往石头上碰。索超仰面看着西门庆,头脸挂血,虎目中流下泪来。
西门庆举手敲头,看似在权衡利弊,心中却是暗暗埋怨:“那个人如何还不来?”
却听马蹄声惶急,又一骑飞卷而至,大叫道:“四泉兄弟,刀下留人!”这正是:
只为恩多轻一死,皆因义重动千军。却不知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