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p>
江老在殿前这个模样，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但是这是辩证的重要人证，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斥责。</p>
没看到皇上坐在龙椅上都没出声呢， 还轮不到他们开口斥责。</p>
虽心中不以为然，但是表面上不会有人真的傻到在皇上面前放肆。</p>
“楚江博？你便是太子口中所说的江老？”皇上等下面两人的交谈结束之后才开口，还是需要给小姑娘点面子的，“你可知殿上发生何事？”</p>
江老看向了上头的皇帝，笑呵呵的点头，“知道知道，我刚刚在外面都已经听到了，是要鉴定族谱的字迹真假，这个老头子我在行，在我们老家，老头子就是靠做这个养家糊口的。”</p>
抄几本书籍，把字做旧了当做古籍买。</p>
客人不少，时间长了还有回头客，赚的钱也够他生活了。</p>
“既然这样，还请江老仔细看看这个族谱，可能辨别出上面字迹新旧来？”皇帝将手中的族谱递了过去。</p>
还跪在地上，没有被叫起身来得厉家人，已经止不住的发起抖来。</p>
厉云的脸色同样难看的很，眼瞧着那本族谱被传到了江老手中之前的淡定已经全然崩塌，心头一下一下的狂跳。</p>
那跳起来的程度甚至引起了耳鸣，眼前也开始泛起了黑白雪花。</p>
江老的本事他没有见识过，但是那边竟然敢把人给请上来，就绝对不是没有价值可用的人。</p>
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p>
刚刚他还在口口声声的骂楚木污蔑，在皇上面前哭诉冤屈，亲口说绝对不敢欺君。</p>
到时候再加上狡辩一条，厉家怕是要满门抄斩。</p>
另外一头江老已经接过族谱，一页一页地翻开来，对着透过来的光线，仔细端详。</p>
随后又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粉末，在其中一页纸张上开始涂涂抹抹。</p>
这个时候殿中的所有人都全身紧张，伸长了脖子，紧紧盯着江老的动作。</p>
后宫清慈宁里，太后已经知道了朝堂上的动作。</p>
得知管襄请了江老入宫的时候，砰的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甚至顾不得，猛然站起来有些晕的头，扬声道，“快给本宫穿衣，去金銮殿。”</p>
这一遭，厉家怕是完了。</p>
皇上已经盯上厉家很久了，怕是想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毁了厉家。</p>
虽说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她依旧是太后，但是如果她的本家真的垮了，对她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没有了钱供养她如何做谋划，如何培养势力，如何让人替她办事？</p>
厉家不能完蛋！</p>
绝对不能！</p>
她必须要前去阻止！以后这江山，必定是她儿子的！</p>
穿好了外衫，厉太后甚至来不及梳理凌乱的头发，就急匆匆的往金銮大殿赶去。</p>
生怕去晚了一步，厉家便无力回天。</p>
此时的大殿之上，江老涂抹的位置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p>
之前跟其他字迹色泽一样的墨迹，开始慢慢的变深变清晰。</p>
“厉家的方法竟然用在了自家族谱之上，不知道你们家发明这个方法的老祖宗知道祖宗弟子竟然擅自更改自家族谱，如此大不孝，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江老向众人展示着这一幕，啧啧称奇。</p>
“小老头不才献丑了，献丑了，各位看看就好，若是谁有想将字迹旧的，尽管来找小老头，价格绝对公道，童叟无欺！”</p>
没人在意老头子说了些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张纸上看过之后，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p>
原本字迹一样的纸张上，出现了变化，有一段文字的笔墨十分的崭新，跟旁边的比起来天差地别。</p>
“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是你们弄虚作假，这族谱记载的明明是真的，怎么就变成假的了呢？是你！是你们故意做的手脚，朗朗乾坤，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你们就敢动手污蔑于人，这个什么江老，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他是做旧字迹的高手，他既然可以做旧，那把字迹做新也是轻而易举的，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是陷害我厉家的圈套，我不服！我不服！请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厉云摇着头，眼睛煞红，死死地盯着楚家人跟江老。</p>
“我说你这个狗玩意儿，嘴上不积德的，谁有那个闲工夫来污蔑你，你当我老头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在圣上面前弄虚作假，那是要杀头的，老头子放着好好的酒不喝，会为了你自断生命？你是什么人呢？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千万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江老气的怒骂出声。</p>
他这一辈子自由自在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冤枉气？</p>
他过来就是为了喝酒来的，这个人到底是哪根葱？既然这么看得起自己？</p>
“厉家主先别着急，是不是做了手脚，朕自有办法评断。”皇上任由江老将厉云臭骂一顿之后，才出声道，“不知刚刚江老用来涂抹的东西是何物，还请江老稍做解释，万事都需讲究证据，不能存有疑点。”</p>
“你说这个？”江老举起了瓷瓶子，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了出来，递了过去，“这是老头子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专门辨别字迹真假用的，这也就是在皇上面前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的，只要将这个粉末涂抹在字迹上面，只要是在一年之内书写的字迹，都能辨别的出来，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试试，不过这东西的制作方子，我不能告诉你们，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p>
众人，“……”</p>
就无语，谁会想着你那点东西？</p>
一听到这话，皇上立即命人从御书房里搬了些卷宗过来，每份卷宗上面都有日期备注。</p>
将那白色粉末一一涂抹在几份日期不同的卷宗上面，呈现出来的颜色也不一样。</p>
超过一年的卷宗，字迹虽然有些变化，但是不太明显。</p>
但是在一年时间里的卷宗，则字迹如新，仿佛是刚刚书写上去的。</p>
全都是这样。</p>
可见那白色粉末的确有辨别的作用。</p>
为了证据充足，皇上将那些湘州调取过来的资料都用上了白色粉末，显现出的当中有关于厉万里的记载，都是前不久才添加上去的。</p>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厉家主还有何话可说？”</p>
厉家人全部都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瘫坐在地发不出声音来。</p>
厉太后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如此情景，心头咯噔一声，瞬间往下沉。</p>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厉家啊，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听命于家主，是家主要筹谋算计楚家才出的这种馊主意，我们都是被逼无奈的，太后，你知道的，没人敢反抗家主，太后娘娘救命，皇上饶命啊！”</p>
事到临头，厉家一行人纷纷推脱责任，将罪名全部都推到了厉云头上。</p>
这种时候哪有此前哭诉被冤枉时的信誓旦旦，厉云已经气的面色已经发黑了，血腥味疯狂涌向喉咙。</p>
看到这般，厉太后的心头已经沉到了谷底，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p>
她白了脸色，用力踹开跪在脚边的厉家人，走上殿前，直直的跪了下去。</p>
全场哗然。</p>
太后是皇上的养母，如此这般作态，只会让皇上被天下视为不孝。</p>
皇上站了起来，亲自将人扶起，“太后这是做什么？即便是犯了错，那也是厉家人犯下的错，太后身居后宫，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不会连同太后一并问罪，你这一跪，传了出去，天下人都得说朕不孝了。”</p>
“皇上，本宫有罪，是本宫管教不严，才导致族中出了这等业障。”厉太后脸色苍白，顺着皇上的力道顺势起身，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下来，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p>
“厉家有罪，那也是前朝的事情，太后身居后宫，管束的自然也是后官，不该走上前朝，朕就让人送你回去。”</p>
皇上这一番话，将后宫不得干政，表现得明明白白。</p>
“厉家的罪，本宫纵使不知情也难辞其咎。”话音刚落，厉太后又走到了楚家人面前，朝他们弯下了腰。</p>
一国太后的礼，常人哪能承受的住？</p>
楚楚跟楚木心有灵犀的立即往两边闪开，刚好将身后的楚老头楚老太露了出来，承了这份礼。</p>
“你就是太后啊？”江老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对着厉太后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你原来长这个样子啊，看起来挺显老的，怪不得都说相由心生呢。”</p>
他静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不过你这一拜人家也受得住，不是都说大家族里主支分支阶段分明吗？那一个分支出来的太后，见到主家家主的时候也是可以行礼的。”</p>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厉太后浑身散发着冷气，直直的看着江老。</p>
便是楚家人的身上也是莫名其妙。</p>
唯独楚楚跟楚木悄悄的看一下，最前头的二人，想从那二人的眼中看出个一二来，也只有他们会这么做了。</p>
“你看看你别那么着急呀，我刚刚才说过相由心生，你这是压根没把我的话给放在心上啊，这眼神这脸色多难看啊。”江老歪叽歪叽的一大堆废话，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份极为陈旧的卷宗，“正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头子我虽然不是出家人，但也是不打诳语的，我家先祖与你家那个老祖宗仍是故交，对他的事那叫一个清楚，我家的族谱上也有记载，你们家老祖宗，出自楚家分支，诺，就在这里呢，后来读了点书，学了一点本事，就想着出来自立门户，又恰好认识的一位厉姓富豪，上赶着给人家当儿子，连自个家老祖宗都不认了，果真是什么树长什么果，上上下下几辈了都没有长直，都学了一些不认祖宗的货色，跟你们说老头子我可看不起你们！”</p>
江老这噼里啪啦的一大篇讽刺，这一句话让所有人注目。</p>
厉家的老祖宗出生于楚家分支。</p>
不认祖宗擅自改姓。</p>
这句话让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几乎吓没了魂。</p>
这番话甚至比杀头大罪更让他们无法接受。</p>
厉太后甚至壮若疯狂，也顾不得将老话里的嘲讽，伸手就要抢过那部卷宗，神色扭曲，“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p>
江老立即将卷宗往自己怀里一收，白白胖胖的小身板倒是异常的灵活，躲到了萧景瑜的身后，看出个脑袋来，继续得瑟，“老头子我从来不胡说八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恼羞成怒想要毁了我这家族卷宗，我就不给你看，我给皇上看，我给所有人看，要他们看看老头子我有没有说谎，我这辈子最恨被人冤枉了！”</p>
说完一蹦一蹦的将卷宗送到了皇上手中，立即就有太监挡在了前头，为的就是阻止厉太后发疯抢夺。</p>
这一番戏剧性的变化，不说其他人被镇住，就连楚家长辈们都大为吃惊，甚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p>
“楚楚，楚楚，他们是分支？这是真的吗？”</p>
“我们才是主家？”</p>
楚家众人都是一脸的懵逼。</p>
明明是厉家算计他们家，想要将他们纳入分支，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他们是主家了？</p>
竟然还有证据。</p>
楚楚跟楚木夫妇对视一眼，安慰着长辈们，“大家先不要着急，接着看下面的情况，如果江老的卷宗没有问题，那或许就是真的。”</p>
这只是楚楚的保守说法。</p>
以她对那两人的了解，就算是假的也会弄成是真的。</p>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是皇家惯用的手段。</p>
楚楚抬头看向前头的男子，恰好萧景瑜也将视线转了过来，两个人的眼神对在一起，不知不觉的弯了弯唇角。</p>
管襄在一旁撇了撇嘴。</p>
恋爱的酸臭味，他已经受够了。</p>
“厉家老祖宗出生于楚家分支，后脱离楚家，被京都厉家收为义子，因医术出众考核进入太医院……”上头皇上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同时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看着江老，“他是从你们家分出去的。”</p>
“老头子名叫楚江博，跟厉家本是同一脉，楚家的先祖跟厉家的老祖宗乃是堂兄弟，之前感情甚好，不过厉家先祖，发达了之后就忘了本家，擅自脱离楚姓，楚家祖先不愿与兄弟相斗，才没有严惩于他，后来楚家日渐败落了下去，这件事便再也没有提起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