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伯出了屋门,并未急着出院子,而是进正屋向老伴交代了一下,又去了茅屋,给那几匹畜生倒了一些草料,顺手拿了一根防身的棍子,这才来到乔晓静等众人身前。
当乔晓静他们随老伯走出院子的时候,寒气正浓,白霜如冰,很显然这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了,也是距离天明最近的一段时间。
“我此前说过,”行进于胡同之中,乔晓静突然想起了那三个身着农民衣服、贴墙而死的人,遂问身边的老伯道,“曾在胡同内遇到了三个死者,他们都是咽喉有利刃划过的痕迹,您是否知道何人所为?这样说吧,您此前有没有遇到或听到过类似的案件。”
“这……”那老伯停顿了一下,很显然因为担心招惹祸事,警惕地左右探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情况,这才小声对乔晓静说道,“这种事情在这一年左右的时间内经常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整个镇子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连傻子都知道是谁干的。”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乔晓静试探性地说道。
“当然,”那老伯说道,“除过那些灭绝人性的畜生,还能有谁会杀人不眨眼呢?”
“我看那三个死者,”乔晓静说道,“分明就是农民,鬼子为什么要杀死他们,难道他们也是参与挖地道的劳工,或者他们是跟你侄儿一样的地下工作者?”
“这不可能,”那老伯连连摆手道,“参与给鬼子挖地道的劳工早已经死光了,鬼子自从地道挖好不久,便将他们全部杀害了。要说他们是地下工作者,这种可能性不大,反正我知道的那些地下工作者后来也被鬼子和汉奸害死了。至于为什么要杀死他们,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从你们所说的伤口来看,确是鬼子害死的无疑,这种伤口我早就见过。我记得很清楚,我侄儿就是喉咙被利刃所割,伤痕与你们所述的完全一致。”
“这么说,”乔晓静叹道,“鬼子可够嚣张的,他们害死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还敢晚上来镇子中,而且要么杀人放火,要么鸡鸣狗盗,不是这样啊,老伯?”
“可不是嘛,”那老伯说道,“大半年以来,鬼子基本上呆子那座坟墓之中,老百姓很少能够见到他们,唯有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才能想起了住在镇外坟墓中的鬼子……”
那所谓的坟墓之中,大志仍然经受着鬼子的严刑拷打,身上的衣服已经烂成了一条一条,鞭打过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来,就连蓬乱的头发上都挂着血滴。
“中国有句老话,”审讯大志的鬼子又换了新人,他紧紧抓着大志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闯进来,那你怎么能怪我们对你下手太狠呢?现在的局面你我都清楚,尽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我们不得不防啊!”
“何必惺惺作态,”大志眼睛肿了,眯缝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不就是想屈打成招,让我承认自己是抗日分子,或者是抗日分子派来的探子吗?我告诉你们,你真是一个过路的商人,不折不扣地地道道的商人,也不知道是老天故意要捉弄于我,还是我真的该有此劫,这才坠入了这个地方。就算我委曲求全,按照你们的意思违心承认自己是抗日分子,你们又能得到什么,我除过做生意,别的都不会,哼,当然,生意也没做好。”
“做生意的?”那个鬼子慢慢松开大志的头发,点了点头,不屑地问道,“请问你做什么生意,为何你的包袱之中一点钱都没有,除过几件破旧的衣服,就剩半个没有吃完的干粮,如何解释这些?说实话,我见过做生意人,还从未见过一文钱都没有的生意人。”
“我,”大志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个人什么都干不成,连生意也做不好。生意没做好,赔了个精光,还欠了对方不少的钱。对方自然不干了,非得逼我以命抵债,生意赔了就赔了,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命搭进去,无奈之下我这才放弃了大道逃命。不敢走大道,只能翻山越岭,没想到却在这儿栽了。唉,算我命该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很聪明,”那鬼子瞪着大志说道,“很会编故事,这故事乍一听还真的蛮精彩,可惜啊,我这个人不大喜欢听故事,因为说故事的人大都是骗子,说出来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现实当中,故事是不会发生的,起码也不会像故事那样发生。”
那鬼子慢慢走到大志面前,双手背于身后,脑袋左歪右歪,盯着大志的脸看着,似乎想从大志的脸上找到大志的真实身份,却突然大声斥道:“你不诚实,满嘴瞎话,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意人。哼,一个生意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生意,你不觉得可笑吗……”
行至镇外,遮挡天际的那层黑幕慢慢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层薄薄的白纱,天地万物虽然还未完全露出本来的面目,但很多东西已经可以依稀看到,当然也包括镇外乔晓静他们曾亲眼目睹大志坠入陷阱之中的那片苍白无物的平川。
“就在那儿,”那老伯带着乔晓静他们来到了镇外的一座小山丘上,那小山丘虽然不大,但位置极好,真是观察鬼子地道的绝佳之处,只可惜满眼只是平川,并未看到有出入地道的通口,那老伯却指着那片平川道,“那儿就是鬼子的地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