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抓狂了:“喂,就算你不答应,也得给我个原因吧!”
小黑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用极为缓慢、极为小心的姿势直起身,就好像他的身体是块一触即碎的珍贵瓷器,双手微颤着比划道:“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爬到队尾去了……我到这里来,只带了十天口粮,昨天就吃光了……如果通不过试炼……我会死。”
齐悦怔住了。
******************
在华梅儿的教育下,齐悦一向认为自己并非“不识民间疾苦的公子哥”——他从六岁开始就扛着比自己还高的锄头帮母亲伺候药圃,还专门试着穿过府中下人的粗布衣服,吃过农家小院里日常的粗糙菜肴,在福伯陪伴下登上腥臭无比小渔船出海打渔。
这些曾经让他叫苦连天、泪如泉涌的经历,现在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当年认识小黑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这个又黑、又瘦、又有残疾在身的同龄人每天如何度日?因为在他心目中,所谓最苦的日子充其量就是把自己尝试过一段时间的痛苦延长一些、严重一点儿罢了——这不就是普通穷人过的日子吗!
不算什么,少爷我也能过!
“儿子,你要记住——妄想成为救世主的傢伙没几个好下场!所以穿好你自己的鞋,让别人光脚去吧……”华梅儿如是说。
可似乎有人连“光脚”的权利都没有!
齐悦很想问问小黑为什么不多带几天口粮,忽然就想到那个“灾荒时节问百姓为什么不吃肉的天真皇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
“拿些吃的来,他快要饿死了……还有银子,五十两!”
站起身低声解释了一下小黑不搭理人的原因,众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不以为然、事不关己等各异表情,唯有齐二小姐立刻被感动到眼泪哗哗的。
“妈,大哥二哥,咱别要他的位置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还有,多给他拿二十两,从我零花钱里扣!”齐舞一边泪眼婆娑地指使下人,一边拉住齐悦地手问道:“哥,你帮我问问他,为什么不多带点吃的上路啊?”
“唔……”
齐悦正想着如何回答妹妹的问题,以及别让那好心多出来二十两害了小黑的性命,却听马三忽然惊呼一声。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小崽子……”
“住手!”
应声望去,一碗乳白色的羊奶被打翻在地上,马三面目狰狞,扬起手来正要朝小黑脸上扇去。齐悦连忙高声喝止他的举动,皱眉说道:“他现在身体虚弱,捧不住东西也是正常。你怎可随便动手打*!”
“小少爷,马三冤枉啊!是这小崽子自己故意把碗打翻的,好好的羊奶就这么糟蹋了!”
“胡说。再端一碗来,我喂他喝。”
帮人帮到底。齐悦索性接过奶袋自己倒了一碗,重新蹲到小黑身前,没想到他竟拒绝了。
“我是故意的……想通过试炼,一定要诚心诚意……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卑微的生命做为祭品,希望神明感受到我的诚意……”
小黑的一番解释,让齐悦无言以对……
放眼望去,来去一路上摆着祭坛烧香跪拜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某些家庭把大部分积蓄都化成做香炉中的浓烟滚滚,小黑只是做的更极端罢了……妈妈说,“天作孽,尤可留。自作孽,不可活。”有人一心想死,少爷我自然不能硬拉着他不让。
将这个原因解释给众人,自然又换来惊讶、冷漠、嘲讽、不屑等各异反应,唯有齐二小姐依旧被感动到眼泪哗哗的。
做好事反而碰了一鼻子灰,齐悦本来有些不爽,但想到不用担心妹妹多送了二十两而可能产生的“送财害命”问题,漂亮小女孩的手中不会因此沾染鲜血,心情重新开朗起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