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深深,寒风阵阵。()
已是子时了,大观园内,一片静谧,不论白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到了晚上,却似是已与他们无关了。
然而潇湘馆内却是亮着微弱的灯光,映着烛光,两个女子的剪影投射到窗纱上,一个坐在那里,虽看不清容貌,然而观其婀娜体态,想必是极灵气的一个女子。另一个,则是蹲在另一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过了片刻,蹲在地上的女子缓缓站起,轻笑道:“姑娘,做好了。”
坐着的那名女子闻言亦是站起,接过了丫鬟手中的物什去瞧,看了片刻,方幽幽地道:“紫鹃,你说,是不是我求了,佛祖便会应呢?”
紫鹃闻言,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笑道:“心诚则灵,姑娘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这两人正是黛玉和紫鹃,此刻,她们手上拿着的,正是一盏崭新的孔明灯,显示新扎好的。
你道她二人却为何却要深夜扎那孔明灯?
却原来,自上次迎春归家之后,说了那孙绍祖之恶行,又没过几日,昨日竟传来迎春病死的消息。
当时姐妹们原本还都在怡红院玩乐,听了琥珀前来传的话,初时不信,后随着去了贾母房中,但见王夫人、凤姐等早已哭红了眼,而贾母,却是一闻了讯便晕过去了。
当下众人自然是默然掉泪,便是宝玉,亦因为恐贾母伤心,也不敢过分吵闹。
之后众人各回了屋,原本以为无事。
却不料当日晚上,宝玉竟偷偷地屋里跑了出来,于深夜去紫菱洲中祭奠迎春。哪知原本冬日园内就风大,又兼宝玉伤痛至极,便染上了风寒。且约摸是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待到下半夜袭人、麝月找到他之时,竟发现他便在那紫菱洲的外头晕死过去。
当下也不敢惊动贾母,于是便去请了李纨、探春,又急着派人请了太医。
等到一番折腾下来,太医的诊治却是风寒侵体,时日无多。说着,又只开了几幅伤寒药,便告辞了。
第二日,便忙着告与王夫人及凤姐了,当下众人便全去了怡红院中,却见宝玉一脸昏沉,不似熟睡,更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且,又袭人忽地发现,一直与宝玉不离身的那块玉,亦是不见了。屋里上下皆翻了个遍,亦是寻不着。
彼时黛玉与探春等站在一旁,虽有心想要凑近点瞧瞧宝玉,奈何因王夫人也在,只好远远瞧着。那泪珠儿,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纷纷落下。
一时回到潇湘馆,自是又垂泪了半天。
紫鹃因见她心忧,视之不忍,遂与黛玉拿了个主意,说是常听人说夜里放飞一盏孔明灯,便可以为人祈福消灾。
黛玉原本只是担心,听罢虽觉得此事只可作无稽之谈,却仍旧含泪点头允了。
紫鹃见了,于是便去园内请了两个小厮,令他们将潇湘馆内的竹子砍了几株,再削成细细的篾条,这才给了赏钱,放他们离开了。
主仆二人于是便又忙活了半天,期间因到了晚膳时间,雪雁送了饭菜进来,两人亦不过匆匆吃了数口。
紫鹃原本怕她哭坏了身子,后来见她却是一心都用在了制灯之上,倒也略安下心来。
两人便从午后一时编到了这会儿,总算是成了。
黛玉拿着那盏孔明灯细细看去,但见竹麻纸上,却是自己闲暇时画的一幅荷塘月夜图,皆因当日曾与宝玉就荷花赌过气,因此这幅画自画好后便一直收着,今日忽想了起来,于是便拿出来糊了贴在灯的外头。
那荷花映着里头的烛火,明灭之间,竟是分外朦胧,便似乌云后的明月,清雅至极。
紫鹃见她瞧着那灯出神,于是也凑上前来瞧了瞧,笑道:“真是好看!天下间的孔明灯虽多,却哪有一盏可比得上姑娘的呢?”
黛玉“啐”了一口,“偏你竟拿我来取笑了!”
紫鹃嘻嘻笑道:“我原说的实话,却哪里是取笑呢?”
话落,忽听隔壁的屋里雪雁朦朦胧胧地道:“紫鹃姐姐还没睡么?”
紫鹃听了,吐了吐舌,与黛玉一道轻轻蹑足向外头走去。
一时间出了潇湘馆,但见外头除了清冷的明月,四处看去,皆是大片的房屋。因宝玉那事,夜里出来的人便愈加少了,不过是在角门处留了一两个守夜的婆子罢了。
紫鹃因见外头寒气逼人,恐黛玉受了寒气,因劝道:“夜里风大,咱们便去沁芳亭将灯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