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坊后街一处小院。</p>
房间里点着两根红烛，暗黄的烛光跳动得厉害，就如二娘的心情忐忑不安。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红衣赤鬼。</p>
赤鬼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嘴角带着浅笑，赤裸着玉背，半趴在桌面上，看着手里的名册，拿起毛笔，将那些死去的人名一一划去。</p>
婢女站在她的身后，往她背上的伤口涂药。</p>
屋内寂静无声。</p>
不知过了多久，赤鬼随手把名册放到一旁，却又在二娘正好能看见的位置。</p>
黝黑的笔墨，覆盖了小半张纸。</p>
落入二娘眼里，笔墨仿佛变了颜色，化为一滩滩流动的鲜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p>
夜幕今晚，死了二十一个人。</p>
十八位三品，三位二品。</p>
论实力境界，他们当然可有可无，但夜幕里有许多人，尤其是赶赴到襄樊城的这些人，他们的重要之处，从来不在于实力，而在于他们的出身。</p>
由于二娘的过失，他们都死了。</p>
他们来到襄樊城，参与进针对道门的计划，注定是要死的。</p>
但是，他们不该死在不良人手里，不该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前死去。</p>
这个罪责，需要有人承担。</p>
二娘低下头，不敢再看名册半眼，心里极度惶恐。她把林朔月带到尊者面前时，存的是让尊者杀死对方的心思，但她万万想不到，那个青年比尊者更强。</p>
“尊者，我……”她结巴着声音道。</p>
“嘘。”赤鬼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p>
“尊者……”二娘不安道。</p>
赤鬼冷冷地瞥了她一眼。</p>
二娘如坠冰窖，死死地捂住嘴巴，低着头，冷汗不住地往外冒。</p>
“尊者，药来了。”</p>
便在这时，另一个婢女推门而入，把药碗端到了赤鬼面前。</p>
赤鬼喝完汤药，起身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夜幕沉沉，听着仙乐坊那边传来的吵闹，笑容逐渐敛去，眼底冰寒之意越来越深。</p>
好一个林朔月！</p>
还有那个叛出夜幕的贱人！</p>
都该死。</p>
忽有一阵风吹来，桌上的名册随风飘动，恰好落在了二娘跟前。</p>
二娘捡起名册，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入眼便看到赤鬼布满疤痕的背部，涂了伤药却仍有鲜血流出的刀伤，惊恐道：“尊者，我……”</p>
赤鬼转过身，嘴角重新勾出笑容，两位婢女提着纱衣，轻轻地帮她披到身上。</p>
她微笑道：“我让你说话了？”</p>
二娘心里再扛不住她的威压，连连磕头认罪：“尊者，是属下失职，是属下失职……”</p>
赤鬼走到她面前，抬手抚过她的头顶。</p>
二娘双眼圆睁，再也说不出话来。</p>
赤鬼眼睛笑成一条缝隙，摇头遗憾道：“多可爱的姐姐，怎么就听不懂话呢？”</p>
“把她丢到不良人面前。”赤鬼吩咐道。</p>
“是，尊者。”</p>
两位婢女拖着二娘走了出去。</p>
赤鬼感受着背后的疼痛感，低声嘲讽道：“想不到极夜狂刀的新主人，竟然会是一个怜悯之人。”</p>
她嘲讽的当然是林朔月。</p>
但她说的怜悯却不是对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