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深夜,芸娘和孩子睡在里屋,阿宇守着他们;李婶、鹃子和雪谣就窝在外间临时用门板、稻草铺的床上……(c)李婶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折腾了大半宿,很快就睡熟了,可雪谣却冷得全无睡意——芸娘产后身子虚弱,雪谣便将最后一件皮裘给她盖了。想来,要做好人,当真不是易事。
“怎么,睡不着?”鹃子低声问道。
“嗯。”雪谣靠墙坐起来,不停的搓手。
“我也睡不着。”鹃子也坐起来,只不过她睡不着却是因为高兴。
“好妹子,你靠过来,这样暖和些。”鹃子对雪谣这救命恩人的称呼已从“姑娘”变成了“妹子”,显是亲近了许多。于是雪谣便挪过去和鹃子偎在一起。
“大姐,你若睡不着,我们就说会儿话。”或许这样可以分散精力,好打发这漫长而寒冷的夜。
“好啊,妹子想说点儿什么?”
雪谣抿抿嘴唇,说道:“有些事想问大姐。”
“你问。”
“嗯……,那个……,就是……”雪谣支唔半天说不出来,眼神到处乱撒,就是不敢看鹃子。
“是什么呀?这么难为情,瞧你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有吗?雪谣不由伸手去摸,果然好烫,偏鹃子不但不体谅,反在一旁笑她,她心一横,终于问道:“就是,就是小孩子是怎么来的?”
鹃子扑哧乐了,“就这呀,还当是什么呢,把你羞成这样儿,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呗,孩子当然是孩儿他娘生出来的啊。”
“不是,不是,我是说之前。”雪谣急忙纠正。
之前?鹃子一副瞧稀罕物的表情,看得雪谣两颊火辣,气恼道:“不说就不说嘛,就知道你会笑话我。”说完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鹃子忍着笑,将雪谣揽到怀里,“不是,不是,好妹子,你别恼,你真不知道啊?”
“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雪谣小声嘀咕。本来嘛,她从小没娘,季妩也没跟她说过,而她身边荇子、小湄那帮人,恐怕比她还迷糊,不知道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鹃子笑道:“好好,我告诉你,这生小孩儿啊,自然得要夫妻二人行房事方可。”
房事?雪谣摇摇头——不懂。
鹃子急的又打手势,又使眼色,末了索性道:“来来,附耳过来。”
雪谣便将头侧过去,鹃子附在她耳边,边说边哧哧的笑,听得雪谣又羞又窘,皱着眉头,直怨鹃子存心作弄。那鹃子也确是“不怀好意”,她见雪谣不胜娇羞的模样,越发喜欢,就故意打趣她,好多看两眼,若不是怕惊了芸娘和孩子,恐怕她早就笑得前合后仰,爬不起来了。
“你呀,还真是面皮薄。”末了鹃子笑道。
雪谣也不争辩。她从小长在王宫,虽也常做些在外人看来出格的事,可如此□裸的讲些男女情事到底是她绝听不到的。
“看妹子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跟我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
“大姐,你别误会,我可没有那个意思。”雪谣忙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鹃子笑了笑,忽问道,“妹子还没嫁人?”
怎么回答呢?似乎没必要说谎,可如果说已经嫁人,或许鹃子还会继续问姓什名谁,家住何方,早晚是要说漏嘴的。
“没有。”雪谣扯了个谎,鹃子也不疑她。
“我们家乡有首歌儿唱得好,妹子可愿听?”
雪谣好奇,“嗯,大姐唱来听听。”
于是鹃子清清嗓子,唱道:“树上的梅子呀纷纷落,有七成啊有七成,喜欢我的哥哥呀,你对我说;树上的梅子呀纷纷落,有三成啊有三成,喜欢我的哥哥呀,你等什么?树上的梅子呀纷纷落,落到地上要用簸箕箩,喜欢我的哥哥呀,你莫迟啰……”
清新的唱腔、质朴的唱词将姑娘的心思坦白的那么直接,那么率性,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的心也被撩动起来了。又有谁能说这大胆的求爱有伤风化,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干净的爱情吗?
雪谣听着,痴痴醉了,鹃子唱着,默默哭了。
雪谣见鹃子脸上赫然挂着一行清泪,不由叫出声来:“大姐……?”
鹃子忙擦干泪,笑道:“这些妹子怕是没听过,让你笑话了。”
“没有,没有,我觉得很好。”男女之事本就很美很纯粹,有什么说不得,见不得的呢?想是那些非要对此强加遮掩的人自己想歪了。
“大姐怎么哭了?”雪谣问道。
“哎,”鹃子叹了口气,“妹子,你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我打心底里想对你好,可是我也没什么能给你,只不过,我是过来人,有些忠告罢了。将来妹子要是遇上了喜欢的人,就大胆的追,大胆的求,可别像我这样,牵这顾那到头来把时光都耗尽了,后悔也来不及。”她既是劝她,也实是自怜自伤。
雪谣看着鹃子,难道她曾有段伤心的往事?
鹃子续说道:“我和弟弟很小就没了爹娘,我把弟弟带大,起初想等他长大了我再嫁人,后来弟弟长大了,我就想看着他成了亲我再嫁人,等到他成了亲,我又想等着他有了孩子,我再嫁人,等来等去,等到了今天,把自个儿等成了老姑娘。”
她笑了笑,像是自嘲,“以前瞧着虞嫣王妃看见落花就皱眉,我就奇怪,后来才明白,女人啊,还不比花儿呢,那鲜花还能一春又一春,我们呢?”[网罗电子书:.rb.c]
年华老去吗?雪谣从未想过,看见落花她也从不难过,锦都一年到头有那么多花开开落落,要真感伤哪里感伤的过来?情深不寿,愁多伤身,那虞嫣王妃也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虞嫣……王妃?!
“大姐在王宫呆过?”真没想到竟能在此处遇到当年的知情者。
“是啊,”鹃子答道,“我八岁上没了娘,十二岁上没了爹,一个人带着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没有活路,那年王宫里招侍女,我年龄不够,就虚报了两岁,许是我长的高,也没人怀疑。我在王宫吃穿不愁,就把月钱都给了村里的老铁匠,让弟弟在他那里当学徒,直到五年前,王妃难产而死,王遣退了所有照顾过王妃的侍女,我才离开王宫的。”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遣退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