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引 三(1 / 2)

 ()桃红窗幔,银红帷幄,绯红地毯……(c)窗前玄木琴案,案面光亮如镜,案侧雕绘赤红火焰、浴火金乌,案上置桐木瑶琴,漆如琥珀。琴案两边是穴着白色蒹葭的赤金对瓶。妆镜台上铜镜明如满月,胭脂盒雕花刻鸟,首饰匣镶金嵌玉,图案繁复、奇巧精湛;时夜色深沉,恰月上中天,清风潜入,珠帘摇曳,暗香微度……

青羽环顾四周:只半天功夫,幽暗阴冷的房间焕然一新,富丽奢侈更比从前,完全契合了白凤的作风——似乎只要她愿意,这世上便无不可达成之事!

那架陪伴了青羽一年多的箜篌,此时缩在墙角,黯然失色,青羽疼惜的抚摸着它,暗自嘲笑:比之这满屋金赤,倒是冷落一角的箜篌和散发青衣的她寒酸得格格不入了——原也不错,本来这一切就不属于她,那都是白凤赐予的。凡是赐予的东西,随时可以收回!

屋子中间,侍女蹲在地上,正往铜炉里加炭——青羽说这儿湿气重,白凤便命人为她生火驱寒。

青羽走到侍女旁边,打量她身量尚小,果然,那小侍女抬起头来,不过十三四岁光景,她看见青羽,手中钳炭的铁夹也掉了,赶忙伏地向青羽行礼。

青羽见她眼生,便问她:“你是新来的?”

小侍女点头,把头低低埋在胸前。

“叫什么名字?”

“小鸾。”她低着头,看着地毯。

小鸾?青羽微微吃惊:鸾者,凤也,她的名字竟犯了白凤的忌讳。

“怎么不抬起头来?”

被青羽一说,小鸾反把头低得更深,膝上两手相扣,甚是紧张。

青羽满腹疑窦,轻敛裙裾跪在她对面,抬起她的下巴,小鸾神色慌张,眼神躲闪不及,竟吓得要哭了。青羽不解,轻声问她:“我的样子很吓人吗?为什么不敢看我?”

小鸾泪蒙蒙的双眼对上青羽的眸子,顿时安静了下来——她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如波流转,如玉生烟,清清淡淡的,无意争春,却比下去了满园花草,真美啊……可是,可是,可怕的念头从心底陡然升起,恐惧战胜了一切,她以手撑地,向后挪动,抬头看看青羽,言又止,仍又低下头去。

青羽见状,想其中定有蹊跷,安抚小鸾道:“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用害怕。”

好一会儿,小鸾才怯生生道:“她们说,说凡是见过您的人,都得要死。”

青羽大惊。

“谁说的?”

“她们都这么说。”

“为什么?”

“不知道”,小鸾摇头,又道,“她们说是诅咒,说见过您样子的人,都会因诅咒而死,宫里都传遍了。”

见过她样子的人,都会因诅咒而死?

青羽苦笑,个中因由已猜出七八。她怎么竟忘了,白凤如此善待于她,是因为她接受了去海都假扮龙帝的使命。龙帝生,青羽死,过不了多久,凤都就会对外宣称颜青羽身染不治之疾,英年早逝,而后,顺理成章的,这些日子所有服侍她并见过她样貌的侍女都会为她殉葬,何况是毫不知避讳的小鸾!

从此,世上再没有戴着神秘面纱让人或是猜测或是遐想其面貌的颜青羽,取而代之的,是从神像中走出来,口发号令,掌控海都的龙帝转世!可笑,她这二十三年,竟只换来一片空白,而以后的日子,也将形同傀儡,不再为自己而活。颜青羽到底是否存在过,她是活着,还是死了,抑或是,行尸走肉?

青羽满腔愤懑,诉无处,只克制得面容扭曲,目光狰狞。

小鸾偷眼瞧她,不禁惊吓失声:“王……”

青羽仰天长叹,将泪水逼回眼眶,看一眼小鸾,淡淡道:“你出去。”

“是。”小鸾磕头,起身就跑,慌张的连东西也忘了拿——比起脾气暴戾的颜白凤,身负诅咒的颜青羽更令她避之唯恐不及。

“等等!”

小鸾吓得身子一僵,勉勉强强转过身来,垂首道:“王,您还有什么吩咐?”

青羽叹气,说道:“小鸾这名字我不喜欢,改了,以后叫‘雏儿’。”

“是。”小鸾点头,却一脸懵懂,全不了解青羽的用意。

青羽无奈,怕她年少单纯,不思后果,不把她救命的话放在心上,便疾言厉色道:“记住了,我再也不想听到小鸾这个名字。重复三遍,你叫什么!”

小鸾呆了足有一朵花落的时间,突然灵光一闪,开窍了似的,机灵的答道:“我叫雏儿,我叫雏儿,我叫雏儿。”

青羽舒了口气:“记好了,从前和以后,都没有小鸾,只有雏儿,走。”

“是。”小鸾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青羽看她匆匆忙忙,出门时绊了一跤,掉了鞋子也不顾得捡,竟还笑了出来。她一点也不怪小鸾——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何况她才刚刚是豆蔻梢头的年纪。可她为什么会笑,她从不取笑别人的惊慌狼狈,那只能是在笑她自己了——都自身难保了,竟还有闲情管些闲事?

很长一段时间,青羽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呼吸了,直到更声响起,重重锤在胸前,才让她吐出了滞在胸间说不能,不吐不快的闷气。她缓缓跪下,微倾着身子,将脸颊贴近火炉,灼烫的火炉烤得她苍白的脸颊泛起干燥的红色。

伸手轻碰炉壁,“丝”,青羽倒抽一口气,灼烫得生疼,拿起小鸾忘在房中的铁夹,夹起一块木炭,望着那通红的火光发愣,渐渐的,嘴角浮起一丝残忍而得意的微笑,青羽自言自语:“姐姐,你不会想到我还有这一招,如果一切的起因皆是一样酷似龙帝的脸,那么毁了它,断了你的念想,我不用去海都,傲参也不必因我为难,而那可怜的小鸾也免得白白送死,皆大欢喜,岂不好吗?”

脸侧的温度越来越高,就要烧起来了吗?青羽“啊”的一声扔了铁夹,以脚蹬地倒退数步靠在柱上,她捂着脸,泪水涟涟——她恨自己的怯懦,可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舍得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她,下不去手!

丢在地上的木炭燃着了鲜红的地毯,“嗤嗤”作响,并且发出怪异的气味,直冲青羽脑门。她用尽全身气力倚着柱子支起身体,侧头望向门口,门开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若此计不成,反被白凤识破意图,那以后当真是求死都不能了。她双手紧捂胸口,走到炉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拾起被丢在一边的铁夹,颤抖着夹起一块火红的木炭,紧闭双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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