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之中,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散坐在床上,努力挺着上身,就在他的面前,双腿之间摞着一叠书,书的最上层则有一张薄薄的白纸。而此刻少年正将两手空悬于那薄纸之上,大概是用力过度,浑身上下都不自觉的抖得厉害,鼻翼上也隐约见了汗珠。
“精神力要集中,用手去感觉,试着改变它。”
除了这反复的呢喃,小屋内的空气和时间都静止了一般,看上去倒像是副精致的工笔画。
刘亚轻轻叹息一声,那纸依旧不见动静。他抬头望向窗外,太阳已经停在不倒山的缓坡处摇摇欲坠了。看看天色,大概5点左右,他又强打起精神,依标准动作努力了一番,仍旧没有什么结果。无聊至极的,他突将那纸抓起,狠狠的团了再团,然后使劲丢到床头的纸篓内去。
“去死吧!”说着,再把环抱中的十几本书籍推倒散在床上,然后下床穿了拖鞋,一溜烟的跑到厨房,从冰箱内搜出面包两个,囫囵的吃了起来。
自打上次与姐姐讨论过生命与金钱孰轻孰重的话题后,一连几天,杨韵对他的表现都很平淡,在男孩的心里,这似乎就意味着杨韵仍旧对于那天,没能打探出天劫神秘医生的情报耿耿于怀,从而迁怒于他,生他的气了。于是刘亚变得很小心,生怕再做出什么姐姐不喜欢的事情来。而且,也更加的努力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获得了能力,姐姐的某个期许就算达成了,也许会开心一下,即便不高兴,至少也可以缓解两人之间现在的关系。
想着,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整个房间也笼罩在了一片柔和的灰暗当中。刘亚依旧对着餐桌上的空水杯发呆,仿佛亘古未变的岩石。
楼道里传来鞋根撞击水泥台阶的微响,隔着防盗门,那声音轻且规律的跳着,刘亚知道,是姐姐回来了。
果然,十几秒之后,房门外便传来了翻动钥匙的声响,然后门跟着打开,杨韵柔美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处。
“姐,回来啦。”刘亚迎上去,接过女孩手中精致的挎包和菜蔬,顺便将客厅的灯打开。
“亚亚,明天和我一起上班。”杨韵一边除去脚上的禁锢,一边宣布着这个天大的喜讯,她今天精神不错,虽然还是那么疲惫。
“恩?”
“我觉得你每天盲目的诱发能力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和组织申请了让你同后备队员们一同练习。”
“后备队员。”刘亚咀嚼着这四个字的含义,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也被“北关”给收容了。
女孩将一缕乱发拢起,露出美丽的耳郭,“饿了吧?我马上做饭。不好意思呢,最近工作好忙,要不停的加班。”她麻利得将手洗干净,然后把围裙系在腰间。
“还好……姐,你还是先坐一会儿吧。”看着杨韵忙碌的身影,刘亚猛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他在猜这种温馨的画面是不是在某个年代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可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与姐姐还是完全陌生的路人,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又发呆!”趁褒汤的空隙,杨韵把手在刘亚眼前晃了晃,平时,她实在拿这个傻头傻脑的弟弟没什么办法。
“哦?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因为上次的事情,现在天劫有好多能力者在四处找我,所以不能出任务了。组织上把我派到预备队去训练新人,于是我就顺便帮你也申请了一下……你的身体还是锻炼一下比较好。”
“后备队员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说实话,自打高中毕业以来,刘亚根本没什么机会再接触同龄人了,久而久之,他似乎忘记了该如何与这些正常的孩子相处。
“都是小屁孩,牙还没长齐呢,就学人家追女生,呵呵。”想起那几个半大孩子,杨韵神情再次一松,看来,她与那些年轻的能力者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追女生?”刘亚低声吟哦,在他的记忆中,交女朋友这样的词汇最后一此出现还是在高中老师的嘴里,在那个年龄,男女同学的交往是被禁止的,长辈们也反对这种叫做早恋的东西。至于为什么反对,刘亚不甚了了,反正老师或者家长不允许的,他自然就会去排斥。再者,本就被大部分同学疏远的他,当然也没有什么接触女同学的机会,因此,稀里糊涂不知不觉的,在男孩对此事仅有的一些认知里,恋爱竟然和那些追求出位另类、走极端的不羁少年划到了一处,是仅次于坏学生这个概念的一类。综上,对于即将见面的同龄人,刘亚的印象分已经差了很多。
一顿饭,就这样在少年迷走于各种心思间度过,等他清醒过来,突然想起该与姐姐聊点什么的时候,时间已经迫近凌晨,无奈,只好沉沉睡下。
第二天,刘亚特意起得很早,倒不是因为今天会去见到一些神奇的家伙,而是能够更长时间的陪在姐姐身边,这让男孩兴奋得不行。更何况,一个多月以来,几乎每天都要困在眼前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早期的新鲜感一过,饶是刘亚这样有本书就能安然呆在研究室里的孩子,也不免生出厌倦来了,毕竟他的心理年龄还没满15岁,还是个好奇的年纪。
“啊~~!早!”杨韵揉着眼睛,拖着长长的哈欠,与男孩打了个招呼后,便晃晃悠悠的进了卫生间,接着洗漱声大作。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个神采奕奕的俏佳人就出现在了刘亚的眼前。
刘亚总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姐姐要把那么多的时间花在修葺面容上。要知道,对于任何人的标准,杨韵无疑都是美丽的,虽说追求更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可漂亮到了她那样的级数,化妆品能起到的辅助作用已经越来越小,如此情况下,还要花大量的时间做这种收效甚微的投资,似乎就有些得不偿失的味道了。]
“喂……喂,小鬼!”
“恩?”刘亚回神。
“我发现你最近走神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拜托你能不能不那么专心。”
“哦,好的。”嘴里应着,男孩的神识又不可控制的继续飘走,他开始考虑如果不专心的想一些问题的话,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
“……”
再一次回到北关总部,刘亚心里的恐惧仍然很重。在平时的生活中,杨韵也隐约的和他提及过那次的事件,只是不愿触及负面记忆的男孩,很大程度上把杨韵和付慕缘乃至罗平对自己的那次绑架研究事件渲染美化了,在他的印象里,姐姐和她的同僚只是迫于上峰的压力,才不得不伤害了自己。如此一想,自然便不会产生什么仇恨,可惜在那个无尽的空间内,他毕竟差点被缧死过,就算大脑中屏蔽了那段事故,但身体是有记忆的,他两臂上长长的疤痕,无时不刻的都在述说着那一天的惊险,提醒他故事不是这样的。
“就是…就是这里么?”少年忍不住心悸。
“怎么啦?你别看这楼破破的,年代没你想得那么久远,更不可能闹鬼的。”杨韵初来此处时,倒是真的坚信过这建筑一定闹鬼很长一段时间。
“没…没什么的。只是看到那几棵树,心理不舒服。”
“哈哈,看来我们家亚亚真的很敏感呢!”杨韵灿烂的笑开了,一招手,一只黑羽红眼的乌鸦便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她欣长的手臂上。
一路畅通无阻,杨韵领着刘亚直接走到小楼前,甬道虽然不长,却也给了少年四处打量整个院子的时间。
北方对外关系研究发展中心的牌子挂在楼门的左首,大概是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上面的油漆已经斑驳不堪,虽然字还依稀可以辨认,但那也是拖了刚建国工艺扎实的福气。回过头,院子的围墙下居然有几蓬干枯的野草,在配合着长久没有修剪过的两三株光秃的红柳,这独院怎一个破败二字了得。很难想象如此的建筑居然是出现在了离市中心不远的高价地段上,在岭上市领导大倡美化市容,而到处拆墙建楼的今天,如北关这栋破楼连同他的围墙般的存在简直就是逆天。
杨韵拉着刘亚继续前行,三转两转,终于在一部比较现代化的电梯前停了下来。
“刚才院子里似乎有人在监视我们。”刘亚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感受。
“呵呵,你发现它们在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