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极力眺望,直到看到汪敏紧闭的双眼,他吃了一惊:“敏儿,你的眼睛……”没用了吗?总算是精心培育的一块好料,他原本还打算在不破坏自己计划的情况下,能救就救上一救她呢!
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瞎与不瞎,你会因此而流一滴哪怕是鳄鱼的眼泪?不,你不会,你顶多只会可惜了那么多年来对她的栽培!
捂住眼睛,汪敏感到一阵阵心寒——如果,如果这一次她一不小心真的被尚铭所废,只怕就算她侥幸逃脱尚铭的毒手,汪直也绝对不会留一个没用的人在这个世上的!
心一阵阵发寒,可是心寒也救不了现在处境危险的她,她必须立刻纠正刚才汪直所得到的结论,她必须证明自己是对汪直有用的存在,否则——
“义父,不要管我,我没事,我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您快走,快走啊!”被压在这整个紫禁城最高的所在,汪敏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看不见的——因为看不见,所以她还不会很害怕;因为不是很害怕,她才还可以用力气去思考,去为自己争取一线曙光!
握紧拳,她声嘶力竭的骂道:“尚铭,看到了吗?我义父已经带兵来救我了,你杀我啊,你倒是杀我啊!”迎着风,她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城楼下蓄势待发的杀气。呵呵,估计这整个守城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杀气不仅仅是冲着尚铭的人去的,这杀气是针对城楼上所有的人也包括她的!“义父,您不用管我,让他杀——女儿与其在这厮手上受辱,不如跟他一起葬身在这里!”
一双大手按住她的脑袋死命的压在城墙上:“你住口!”下巴被勾起,长长的指甲让她的眼睛反射性的刺痛了起来。尚铭拉开方重言,捏住了她的下巴:“跟你义父说,现在就退兵永不再踏进京师一步,否则——”
猛地拽起她的头发将她拖至城楼的另一头,滚滚的烟气熏得她一阵咳嗽,尚铭得意的嘿了一声,*威似地俯视城楼下的千军万马:“否则,杂家都当着你义父的面活烹了你,让待会进宫的士兵们人人都能尝上一口用你做出来的热汤!”
好狠啊,竟然想活煮了她,果然像是一个太监能使出来的手段!
滚滚的热气扑腾在汪敏的脸上,让她肿起的面颊火辣辣的疼,与疼痛一起到来的,是她心中从未有过的倔强——她决不能被尚铭拿去作威胁,她不能让城楼底下的汪直这么快就没戏可唱。虽然很不甘心,但她必须替汪直去争取偷袭皇城的时间——只有汪直偷袭成功,他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会顾虑她的性命;也只有偷袭成功,在尚铭六神无主之下她才有可以逃脱的可能!
眼泪一滴一滴,滴在身下翻滚的开水里,汪敏咬咬牙,决定进行她这一生最最无把握的赌注。闭上眼,她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义父,女儿不孝,女儿看来是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偏过头,她恶狠狠的对上尚铭:“女儿只求您可以为女儿报仇!尚铭,我义父破门之时,就是被千刀万剐之日,我义父会让你死的比我惨一千倍一万倍!”
有个讨论犯罪心理学的书里写的好,它说所有人的犯罪根源都是因为胆怯,极度的胆怯。那些凶残的,暴虐的人,最没人性的人却往往也是最最胆小,最最害怕会被别人伤害的人。因为,她决定用命去跟尚铭赌一把——因为极度的胆怯,他甚至没有办法去面对景泰帝的死亡;因为极度的胆怯,他甚至想到了这么残忍的方法来胁迫汪直——这样懦弱的人,她赌他没胆子当着汪直的面就这么活烹了她!
“你找死!”话虽这么说,她却又被猛力的给拽了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
她赌赢了,她居然赌赢了……
城楼下,汪直似乎也有所触动,他用他那尖细的声音大喊道:“敏儿,你别怕,你要是有个万一义父一定饶不了那个老东西,我汪直对天发誓!”
她要你的发誓有个什么用?
你也说了,前提是她要有个万一——她要是真有个万一的话,你的这些誓言对她来说还有意义吗?
泪水滚滚而下,汪敏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战栗的都快失去知觉,巨大的紧张过后,她的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巨大的耳鸣声让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是有一把电锯在来回割锯一样。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每呼吸一口气她的肺都会隐隐的抽痛——她,就要到极限了,数次的折腾,已经让这不中用的身体,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尚公公,我可能已经等不到你送我上西天了……”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是又赢了一局,她这算是惨胜吗?
“你少给杂家装死!”尚铭不耐烦的踢了踢汪敏,可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接一阵更为急促的喘气声:“喂,喂,汪小姐,汪——”
突然,他暴跳起来,“来人,快来人,快救人,快去叫太医救人,可千万别让她在这个节骨眼死掉……”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