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偏锋
“朝廷的事,你一个女子,到底想怎样?”看着汪敏的眼睛,却猜测不到她的想法。()面对一个女子,还是一个落难的女子,他是第一次有了如此无力的感觉。
“你确定你想听?”不应该说的,那么多年,她对自己的想法,即便是被所有人误解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可这一次,她突然有一种想告诉他的冲动:“如果知道了,你可能就是共犯。”第一次,她希望一个人了解她,只因为他身上那有些痴傻的正气。
李东阳一时傻了——共犯,这么个病怏怏的姑娘,她难道还想谋反不成?“你——”
“呵呵,你现在想反悔也不行了。”淡淡的笑了笑,她靠在他的肩上,温柔的吐出了爆炸性的言语:“我跟你一起进城,一定要找机会,干掉那个孟大人”
“你说什么?”
差点趴倒在地上,李东阳以手撑着地面:“你再说一遍,你居然想谋害钦差大臣?”
汪敏避开他愤怒的眼睛,捂住胸口:“他是汪直的人,汪直贪婪成性,他不死,一颗粮食都到不了灾民的手上”
“胡说”孟大人再怎么样,也是皇上亲选的人,对孟大人不利就是对皇上不敬。李东阳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他一把揪住汪敏,卡住她的脖子:“你再说一遍,现在改口,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孟言贵必须死”那么多年,即使她一直都活的很艰难,可她始终不愿意妄杀一条无辜的生命。可现在不同,数百万灾民挣扎在死亡线上等着救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更何况我早已身在地狱……”
捏住她脖子的手指松动了一下,旋即又加了几分力道:“你,究竟是谁?朝廷里的事情,你一介女流,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初次见她,便心生怜爱,喜欢她风淡云轻的气质跟狡黠的笑容。可现在,她脸上的神情严肃的可怕,就像是一个百死不悔的殉道者。
“我究竟是谁重要吗?”。想吸气,胸口却憋闷的厉害,汪敏放弃了挣扎,用尽全力反问道:“重要的是,你可以改变孟言贵这个小人吗?你又有什么权势,凭什么让他听你的?”
“我有一腔热血,如果孟大人真的执迷不悟,吾唯有死谏在陛下面前”
“死了之后呢?”感觉到脖子上的压力瞬间解除,汪敏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死了之后呢?你命好,不怕死就行,死了之后就什么都与你无关了……”
死了之后呢?
李东阳的眼睛里出现了茫然,他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舍生取义是他一直梦想的光荣。他一心要留名青史,却从没想过他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的死,到底有没有价值?
“江、江小姐,我们、我们要相信皇上,皇上他虽然年幼,但是他应该是个明君……”他说话的声音越变越小——为什么,他用了应该两个字,为什么,圣贤的书中,帝王总是被塑造的那么英明?
“你相信皇上?”她曾经是那样的相信他,不惜为以死相搏,可他一次次让她失望。这一次,为了他的帝位君权,他生生的断送了江南那么多老百姓的活路:“我不相信皇上,我相信谁,都不会再信朱见澈的为人”
“放肆”
她,居然敢直呼皇上的名讳,这是何等大忌这个女人,已经超出了他二十多年来所接受教育的极限
“你,这一次南下的目的不单纯吧?不少字怎么,皇上重用了你?”摇了摇头,她笑了笑,有些话说起来残忍可却不得不说:“也不对,皇上怎么可能重用你,你无权无势,又不能替他平衡朝廷之间的党派之争,对他有何用?我猜,皇上一定破格准许你参与这一次赈灾,你充其量——”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的了解朱见澈?
那个孩子的城府,是她教出来的,却越来越向汪直的方向在发展。她为他扫清了那么多障碍,难道只是为了将他扶上高位,成为另一个汪直一样只懂得争夺利益的人吗?
“我充其量怎么?”此去凶险,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他依然瞒着父亲,依然来到了这里。可现在,阿江的眼神让他迷惑,迷惑他以前所坚持的一切。
“你充其量,只有背黑锅的价值,要想赈灾,所要牵扯的利益太多,需要皇上去安抚的势力集团也很多。”
“你是说,我在皇上的眼中,只有死的价值吗?”。
“是遗臭万年的价值。”眼睛一黑,汪敏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孟言贵的罪,汪直的罪,皇上得罪不起的那些人的罪过,通通都要用你来平息百姓的怒火……”
“阿江”再一次接住她,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脆弱——那么瘦,那么虚弱:“对不起,我刚才那么用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