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熙缓缓拉开窗帘,便瞧见月亮还挂在西天上,太阳也还没冒头……一转眼,离开射马岭到了京城金家已经十个月了,今夜,莫名的失眠。
可说是莫名,还不全是。这十个月里,金熙几乎夜夜被各种香气困扰着,却从来找不到香气的来源。
若说是含香馆修缮的时候在墙壁里加了香料,那么在老太太那里住了些日子,那香气又作何解释。
就算金家所有的墙壁里都用了香料,也没有哪种香料是会频繁变化味道的。何况那些香气,全都是金熙所熟悉的味道。
只因她前世的那个前男友,有个芳香植物种植园;而她前世的老妈,又是做香薰美容美体会馆的……
有时,夜里袭来的香气是薰衣草的浓香。金熙在梦里甚至能瞧见那些薰衣草开着紫色的花,随微风摇曳着,香气于是越来越浓。薰衣草本来有催眠的作用,可太浓了反而不美,于是,猛然惊醒。
又有时,就是迷迭香的淡淡松木味道。迷迭香大多数开淡蓝色的小花,据说是因为搭过耶稣淡蓝色的圣袍……迷迭香本就有清醒的作用,在睡梦中闻多了,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虽是如此,之前却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醒了之后竟不能再度睡去,数次调息也不起作用。人即便清醒着,花香草香也似乎环绕身边久久不散,令金熙几近崩溃。
穿来这个世界七年了,也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样,因为失眠,因为熟悉的气息,就这么疯狂的想念前世,想念前世的每个亲人,每个朋友和战友,甚至还有路旁熟视无睹的各种人造景色,车站牌,垃圾桶,满地刮不掉的牛皮癣小广告。
她妈妈在她十四岁那年终于又成了家。而那时,父亲与继母的儿子已经六岁了。妈妈泄愤一般迅速的怀上了一个,无聊至极时还总喜欢叫金熙猜,“妈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金熙开始时还总笑话妈妈。她十四岁了,又不是四岁,怎么还拿她当小孩子看。后来见妈妈脸上的慈爱越来越浓,却不是对她的,而只是对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金熙就恶毒的回答:“我猜是个妹妹。”
后来那小孩子出生了,还真是个妹妹。从那时起,比妈妈小七八岁的小继父只要见到金熙、就将脸拉得二尺长,仿佛是埋怨她将他的儿子吓跑了,又换来个小姑娘。
金熙的亲奶奶听金熙学起这事儿,就一脸的嘲笑:“他不过是图你妈妈.的钱,如今将你妈妈糊弄到手了,又想要儿子,哪里有那么多好事儿都轮到他头上。但凡是小白脸儿,就没个好心眼儿的。”
之后又补上一句:“你等着看金熙,早晚有你妈妈哭的那天。”
直到金熙殉职前,继父与妈妈过得倒还和美——有过前夫有了钱就变心的深刻教训,妈妈将钱把得很严。小妹妹也十一岁了,是个极聪明又伶俐的小姑娘,只是模样随了继父,脸儿稍稍有些长。
也就是说,金熙一直到死,也没瞧见她妈妈为继父掉过一滴眼泪,她奶奶根本就没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