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无聊问题,糖人主是懒得回应的,糖人侍漠然开口:“穿着‘衣服’丁人能胜;脱了‘衣服’夏儿郎稳赢。”
方画虎被小相柳说愣了。谁穿谁脱?什么衣服?
小相柳无意解释,招招手七百夏儿郎回城脱‘衣服’去歇着了。炎炎伯也无意真让两队精兵去打个生死。没再说什么。但这个时候炎炎伯身边一位古人侍卫伏下身体,在爵爷耳边低语了几句、请命。
方画虎笑了起来:“夏离山,你身边侍卫身具大力,远非普通糖人能比,他可得遇过什么机缘么?”
“他算不得我家侍卫,为我家外戚远亲,自小伴我一起长大。哪有什么机缘,不过得我指点修行过一道炼气法门,”轿中夏离山微微笑:“奈何此子蠢笨罕见,只修成了几斤蛮力气外加一双灵便腿脚。不值一提。”
方画虎摇头:“太谦逊了。大好力气,大好壮士!刚巧我家这位侍卫修习过魔牛大力天诀,两位大力士碰到一起,哪有不比比力气的道理。来来来。只比力气就好。不伤人不伤身。”
方家门下古人侍卫首领请命,此人最最得意的本领为两处:一是练兵有道,那队丁人勇就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再则自负修得魔牛真力在身。敢去搬山撼岳。见小相柳拖城前行、震惊伯爵心中不忿,再听糖人什么穿衣赢了脱衣输这等胡言胸中生气,这才向家主请命做个比试。
方画虎本就不是大才之人,娘胎里带来的纨绔习气作祟,听说手下要和相柳比力气很是高兴,非但不予制止反倒开心同意、亲自撮合。
主人不精明,下属自然昏庸,古人何等身份,伯爵府侍卫首领何等尊贵,偏就要和一个杂末糖人比拼高下......从这一主一仆所为所行,苏景对炎炎伯也有了个大概看法。
苏景不替小相柳做主,想比不想比都听他自己的。
相柳撩起眼皮,心里没什么敌意可他是九头凶蛇目光自然狠毒,阴测测打量古人侍卫几眼,说了声:“好吧。”迈上前几步,负手站定。
古人侍卫面色一喜,跨步上前,口中声音真就如巨牛闷吼,嗡嗡沉闷:“莫说我仗势欺人,如何比拼由你说了算。”
相柳抬起手,自头上轻轻一拈,揪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发长在头皮上的时候轻轻扬扬,全不见有何分量,可是被摘下、入手一刻,小相柳的身体突兀一沉,脚下先是‘嘭’地闷响,旋即又是噼噼啪啪的淬厉暴鸣连绵不绝:
清晰可见,一道道裂璺自相柳脚下、雪原冰面上绽裂开来。眨眨眼,裂隙疯长,越来越多,越蔓越远,蛛网一般,以小相柳所处地方为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一路不停直直延展出视线尽头!
谁能看不明白,由沉重巨力加于其身,再被这个青衣糖人传散于脚下雪原。而那份可怕力道从何处来?他刚揪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
一根头发,在生时没分量,摘下来后于雪原上碾出无尽裂璺、直铺天边。
“我已入极限,你能接下这根头发...算你赢。”青衣糖人几乎不会笑,总是冷冰冰的。
地面异象来得骇人,古人侍卫哪会怠慢,微垂目长提息,魔牛大力疯狂行运开来,毕生修为提升极致,不能再说话,生怕开口出声会卸去自己半点力气,只把那双大手扬了起来,双手平摊左掌压右掌、伸到了小相柳面前。
一手不敢接,非得双手并力不可。
小相柳扬手,把那根头发放进了古人侍卫手中。
下一刻,古人侍卫面露惊诧,双目精光迸现,但身形定如磐石,不存丝毫摇晃,稳稳接下了头发。
等了一个刹那,青衣糖人点点头:“了不起,你赢了。”言罢转身回去小轿旁边,行走之中忽然昂首大笑,声如裂帛,笑个开怀!
侍卫首领留在原地发呆片刻,闷哼了一声,再催一道小术,手心上火焰升腾转眼将那根头发烧掉,一言不发返回炎炎伯身畔。
方画虎全没看懂,捏了个密语术,传音自家侍卫首领:“那头发有多沉?”
“启禀大人,头发...没分量,与常人毛发无异,若非糖人布法阻风,当时就会被吹走。”侍卫首领沉声相应。
方画虎也不知是该惊该校还是该怒:“普通头发?这卑子敢消遣于你?”
“算...算不得消遣。是留了面子,”虽为密语,但侍卫首领的声音也掩饰不住的嘶哑:“属下双足再如何用力,也踩不出这连天遍野的冰层龟裂。”
头发没一点分量,那雪原上的无尽龟裂就和外力无关,纯粹是小相柳自己发力踩出来的。未接头发时,古人侍卫没去想这一重,但接下了头发、发现它轻若毫羽,自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面子上是糖人输了,里子则是古人一败涂地。区区落魄门阀的侍卫首领。妄于中土凶兽比试?未被小相柳直接撕裂跺碎算得他的造化了。
方画虎密语时候。苏景也在密语,声音带笑:“意外之至,相柳也会给旁人留面子。”
“儿戏。有趣。不当真。”相柳面上笑意掠过,待他走到轿旁、重新转回身时。严霜又重新笼罩于眉目。
甄选已经有了结果。接下来的事情自有安排。唱官喝令,除胜出的白鸦、苏景,其他各城主率百姓入城离开。普通杂末离去,但残败斗锐、各城选出的那些军马全被留下来。
每城数千或上万不等军卒,三百多座城池,留下来是足足百多万大军。随方画虎前来的刽人卒上前整顿,口中喝骂手中挥鞭,将这些军马混编一起,另有小吏施法,放出一座座全新冰城。
新冰城不是古人方家炼化的,凭现在的炎炎伯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冰城是随圣旨一起赐下的,专门用来当做兵营的。
这些事情自有底下人去忙碌,方画虎挥手召唤苏景:“夏离山,来我身边。”
抬轿尸煞起身迈步,吱呀吱呀的声音里,苏景连人带轿上前。
方画虎忍不住皱起眉头,未发怒但也确实不痛快:“怎么,你没长腿?”
话说完,他身后人影一闪,刚刚挂甲束法、扮成了俏侍卫的方芳猫走了出来,压着嗓子对苏景说道:“古人方家门风宽厚,不喜于杂末计较,可你去见别位贵人、见驭族尊主时,也要永远坐在轿子里?等人家将来治你不敬之罪,我哥..我主又何必带你离开雪原,反倒害了你们的小命。”
少女不甘寂寞,乔装显身,一双妙目看看青衣糖、看看白裘糖,最后又落回到青衣糖身上,目光不挪开了。
苏景一眼就看出她的乔装,但哪会揭穿,微笑相应:“生为糖人,天资浅薄,梦中我那仙长兄长屡次规劝,奈何夏离山贪心不足,为求精进冒险激进,终招反噬。不瞒大人,我的双腿废了,再也站不起来;身体也遭重创,法力丢了个**成。”说着,他又裹了裹身上白裘,让自己更暖和些,叹:“我是个废人。”
夏离山干净、整齐、富贵,但从他显身起面色苍白、目光涣散,委实身遭重创大伤于内的模样。
“可惜,可惜。难怪、难怪。算了。”方画虎随口应酬,没再追究对方不行礼的事情,把话锋一转,去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白鸦城中,就只剩下七百‘夏儿郎’了么?”
“兵的话,就只有这七百个了;不过还有三位猛将,只是他们随我在外修持,如今功课未完人在关内,这次未随我同行,将来出关再与我汇合。”三尸现在没过来,但迟早会来的,苏景先把他三个的身份定下。
说完,稍顿,苏景又道:“另外还有些奴仆,寥寥几十个,都是粗苯之人,不提也罢。”
方画虎琢磨了下,未在啰嗦其他,说道:“带上你的人,这便随我启程吧,后面还有得打,路上再细说。”说到这里,他笑道:“莫忘了你的裁缝铺子,将来可少不得缝缝补补、拼拼凑凑。”
“夏离山记得,不劳大人提醒。”苏景微笑点头,人在轿中、伸手向后虚指:“白鸦城,我会时刻带在身边。”
“啊?”方画虎诧异,这种冰城的炼化法度都是‘可放不可收’,未使用前,可装在小匣子内轻松携带,一旦放于雪原发动护禁与驱行阵法,就再不可能被重新受纳,该多大就永远是多大了,夏家糖人要带着一座近百里大冰山上路,未免太夸张了些。
方画虎摇头道:“走不多久你我便会入夏,那时的地面可不似雪原这般平滑,就算你这外戚侍卫有的是力气拖着,到时候也得磕磕绊绊,太过累赘了,依我看你收拾收拾内中的补丁尸骨,城池就留在这里吧。你放心,我会传令下去,白鸦城就在此地停驻,丢不了!”
“城中另有些要紧东西,夏离山离不开。”苏景直接拒绝:“带着它也不会添出麻烦,不牢大人费心。”
话说完,苏景拍了拍袖子,突然间阴风裹荡,四个大汉凭空而现。
臂扎金环光头程亮,周身肌肉高高鼓起、前胸后背皆有鬼咒符撰纹刻,大汉身形三十丈开外,出现时阴风逼人,显身后却威风煌煌堪比天神!大汉不理旁人,对着苏景俯身叩头:“昆仑力士效命吾主,侍奉吾主!”
“扛上城,随我走。”苏景传令。
“诺!”瓮声瓮气呼喝之中,四个昆仑力士迈大步奔向白鸦,轻而易举将其扛上肩膀,静静等候苏景启程。
嘶......方画虎倒吸凉气,这等威风奴,莫说他炎炎伯,就是再上的旺族名门,王公侯爷怕是也没有;方芳猫倒吸凉气,眼睛瞪得圆圆,重新又来打量苏景,这个糖人到底有怎样身家;方家侍卫首领倒吸凉气,刚还要和人家比力气,莫说青衣糖人怎样,就看这四个力士扛起冰山的轻松样子,怕是个个都比自己强,强得多!
一口凉气吸尽,方画虎忽然想明白了:最没用的糖人;自称梦中结交神仙兄长;神鬼莫测的侍卫;杀不死的尸煞兵;力大惊天抗着一座冰山到处走的健奴......这样的糖人离开雪原、随自己入世去了,怕是非要大大地出上一番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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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章节,是这样,晚上睡了一小会,混混沉沉的,结果忘了时间,刚才一看已经九点多了、写到五千字了,干脆就写个大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