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苏联特工？”他逼视着奥斯丁。
“不完全是，应该说，差一点，我就成了正式的克格勃编制内成员。但我真实的身份，只是契索涅夫同志的线人。我以前曾经当过汽车销售员、商店老板、保险经纪人、酒店侍应生……”奥斯丁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职业，听得萧强连连叫停。
“你一共干过多少分职业？”
“记不清了，”奥斯丁耸耸肩膀，“从五岁开始给人擦皮鞋算起，总有好几十份了吧！”
萧强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分辨他是否说谎，不过如果对方是一名专业特工，从对方的眼睛里，他也不可能得到一点信息。
最后，他决定不和他绕，直接问核心问题：“你不是特工，怎么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说到这个，奥斯丁很得意，自我夸耀道：“我可不光中文说得好，我还会法、意、德、土耳其等六种语言。本来这一次，打算让我以美国商人的身份，协助契索涅夫到中国来执行任务，谁知我因为第四次破产，被人追债，没有和契索涅夫及时联系上，要不然，我早就到中国来了。”奥斯丁很是惋惜地说道。
萧强哑然失笑：“你已经破产四次了？还敢吹牛说帮助和小日本展开商业谈判？”
奥斯丁一幅萧强侮辱了他的样子，义愤地说道：“在美国，谁没有多次创业的经验！你别看我已经四次破产了，但我最风光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加油站、一家五金商店，资产总额高达上千万！”
萧强想了又想，加油站和五金商店，都不是亏本的行当，对于他怎么会破产，实在是迷糊：“既然你已经富有了，那为什么还会替契索涅夫当线人？”
“富有！我这算什么富有！”奥斯丁说到这个问题，忽然显得火冒三丈，“那些真正富有的人，他们的财产，多到你想也不敢想！
为什么会帮契索涅夫，就是因为我碰到他那一天，又一次破产了！我去炒股票，当时小小赚了一点，心里很得意，便又去炒期货，欧，我的上帝，那真是才刺激了，一天之内，我的财产不停地上上下下，当我正要再赚一笔的时候，一个大庄家强势打压，五分钟之内，我的所有积蓄就变成了负资产！
那一天，令我终生难忘！
在我碰到契索涅夫之后，我突然想通了，美国，其实是那些大财团的美国，是洛克菲勒、摩根这些人的游戏场！我们这些人，只是在不断地为他们以亿计的财富上，更进一步地堆积财富！
从那一天起，我成了苏联的同情者！”
萧强同情地看着他，不过有些好笑，奥斯丁想要通过苏联，向美国大财团报复，但他的眼光显然不太好，苏联这个庞然大物，即将坠落在即。而他来帮自己，实际上，自己也是个资本家，不过是小资本家，但性质，并没有半点不通！
他的每个金钱，赚取的，也是他人的眼泪和汗水，只是他比较善良，没有在手底出现鲜血，也就仅仅如此！
“洛克菲勒广场，已经被日本人买走了。你可以安心了。”他虚假地安慰着奥斯丁，明白他并不是专业的特工，他就不再和他纠缠，转身去开门，打算下楼去，享受对日本商会屠刀的快感。
没想到，奥斯丁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日本人胜利了吗？不，他们输得很惨！而且在美国大财团的玩弄下，他们还将输得更惨！这，才刚刚起步！”
萧强手停在门把上，兴趣被逗了起来，转身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奥斯丁慢条斯理打开电视柜，从里面拿出一瓶木桐的红葡萄酒，为两人都倒上。
萧强回到房间的沙发坐下，心不在焉地端起一杯葡萄酒，他并不喜欢葡萄酒酸涩的味道，也看不出这酒有多么珍贵，所以他只是端着酒杯，轻轻荡漾，看着红色的液体，形成一个个波纹。
奥斯丁轻轻地吮吸了一口，赞叹道：“还是红酒对我的胃口，你们的茶，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可喝不惯。”
萧强不耐烦地弹了弹酒杯，用清脆的声响，提醒他说正事。
“广场协定你知道吧？”看见萧强耐心渐渐消退，奥斯丁也不再掉他的胃口，突兀说道。
“听说过。七国集团内部的狗咬狗罢了，日本人现在还活得很潇洒。他们在世界上大肆挥舞支票本，购买他们看中的任何东西，从艺术品到宝石，西洋瑰宝一箱子一箱子地被他们搬回日本，成为这些留着仁丹小胡子们的私人藏品。”萧强很失落，如果不是国家干预，他可以重组大批的欧美艺术品，从日本手里赚来大笔日元。
奥斯丁吃吃笑道：“他们不过是帮助欧美财团，保管这些东西罢了，到时候，会让他们连本带息全部还回来。
什么七国集团的统一行动，实际上还不是美国单方面，对日本达到了他们一半的国民生产总值，而嫉妒，打算把日本几十年的财富积累，都搬到美国去！
在广场协定签订前，那些大财团们，就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们把大量的美元换成日元，你算算看，三年来，日元升值了多少？整整一倍！”
萧强不解地问道：“那些超级富翁们，难道三年来，就收获了一倍的利润，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凭他们的资本，三年来不知道可以赚多少钱？”
奥斯丁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这话一听就是外行！这么大的资本，如果翻上一番，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如果是小资本，三年翻几番，的确可能，但资本越多，获利的难度就越大。
当然，那些大财团也不满足于这么点收益，所以，他们将手中的日元，全部变成了房地产！”
“房地产！”萧强听到这个词，立刻动容起来。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就是那些炒房团，将房价炒得奇高，让大量想要购房的人，只能望而兴叹。
原来，真正大手笔的炒房行为，在八八年以前就有了！
“是啊，”奥斯丁喝了一小口红酒，也是很感慨，“日本的地方小，近两千万人都挤在东京那块地方，再加上那些大财团的恶意炒作，地价高到让人眩晕的地步！
你想不相信，东京帝国广场下面，一平方英里的价值，比整个加利福尼亚加起来还高？”
萧强吓得跳了起来，失声道：“这不可能！你在开玩笑？”
“有什么不可能？你要知道，日本已经被阉割了！他们允许大量银行资本进入房地产，利率低到等于没有！你用银行贷款购买一块土地，马上就可以用这块土地，向银行抵押，申请百分之七十的贷款，这样层层虚高下来，房价自然就被炒上去了！”奥斯丁不以为然地笑道。
“银行难道不怕贷款人还不起？”萧强对他们的思维，着实感到难以理解。
楼价再高，总有人是最后一个接手者，这和股票是同样的道理，难道作为专门金融机构的银行，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哈哈！他们巴不得对方是贷款去搞房地产呢！你要知道，光去年一年，东京的住房就涨了百分之三十多，商业用房，更是上涨了四十多，这么赚钱的行当，害怕什么？他们反而鼓励贷款人，用贷来的款项去炒房地产呢！”奥斯丁用讥讽地语气说道，又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一饮而尽。
“东京银座啊，哪个地方真是寸土寸金啊，四丁目一坪的土地，就高达一点二亿日元，世界上，还能找到比这里更贵的地价了吗？”
萧强的心怦怦直跳，问道：“一坪是多大？”
“三点三平方米。”奥斯丁显然喝得有点多了，舌头开始有些吐词不清了。
萧强的脸色都变了。
三点三平方米，一点二亿日元，这相当于一百二十万美元，平均每平方米三十六万多美元，除了让人发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言语来表达内心地感受！
“这真是太疯狂了！”他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不……够，远……远不……够！以那些……大财团的……贪婪，至少，还要再涨一……一两年！”奥斯丁喝醉了，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身子也钻到了地上，就躺在地毯上，呼呼地睡着了。
萧强看着奥斯丁四仰八叉的身体，若有所思。
今晚，奥斯丁所说的话，给与他的冲击太大了，欧美大财团的贪婪和凌厉的手段，也让他不寒而栗！
日本人现在还陷于歌舞升平的幻境中，一点没有意料到，危险正在向他们一步步逼来！
那些大财团，以政府为武器，强行撬开日本的大门，用钞票为饵，让日本举国为之疯狂，吸引到炒卖房地产的道路上来。
他们后续的手段，萧强已经明了，那就股市庄家一样，在股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突然抽逃资金，狠狠地将屠刀，挥舞向没有一点准备的日本人。
楼市大垮是必然的了，房地产及相关行业，也必然是接连倒闭，还有什么连带效果？
萧强望着天花板，苦苦思索。
银行，对了，贷款的银行，也会跟着破产；还有，那些将贷款不是投入研发生产的企业，也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大批大批倒闭！
日本人几十年所积累下来的财富，会在转眼之间，成为欧美财团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个后果，强韧如萧强，也是忍不住感到惊心动魄！
那么，我，我能在这场必然会到来的狂飙面前，得到什么好处呢？
作为一个商人，萧强迅速把视线，投向了这个方向，为自己攫取利润，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反应，浸透了他的血肉！
这么大好的机会，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能够为日本人做出一点“贡献”，“雪中送炭”，对方想来一定会“感激涕零”吧？
萧强把红酒举起来，对着顶灯，光线透过香槟酒，一切，都带着血的颜色……
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