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轻晃首,捋了捋面颊鬓发,一侧首,惊见朱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到底是底气不足,他只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就心下恍然,再无私自出府追来的气焰,不知觉得避开他双目。
“哈哈!”朱棣突然仰首朗笑,笑声伴着疾风远远飘散。
仪华惊愕,抬眸讶然的望向他。
朱棣笑容缓缓敛下,只是眼睛凝望她不变,问道:“怎么就这样追来?”
他目光火热似烈焰,尤甚缠绵时刻,仪华忽觉耳后发热,越发承受不住他看来的视线。正又有回避之际,心下却是一横,她都这样大胆的驾马追来,难道还羞于他的目光不成?索性仰首任由寒风吹拂面颊,迎上他灼灼目光,落落大方道:“王爷走时未告知臣妾一声,就不声不响的走了,臣妾才会这样一身狼狈的追来!”
理直气壮的一句话,令朱棣微诧,下一瞬却是心情大好,反问道:“焉知不是你今晨累得人事不知,才错过本王离开之时?”
一语双关,听得仪华面红耳赤,即使是寒冷的风拂面,也降不下颊上的烫热。但她心下却极为不甘,咬唇看着朱棣一副她为他来的笃定神情,忽生一计,勒缰向山坡边崖徐徐前行。
至边崖,傲云惊扬前蹄,数颗碎石滚落坡下。
朱棣惊怒,跃马前行,探身拽过傲云脖上缰绳,暴喝道:“不要命了!你私自追来,就是为了再受一次坠崖,啊?!”
“当然不是!”任由朱棣拽回数步,仪华蓦然抬头,巧笑倩兮:“臣妾私自出府前来,是为了予王爷送行,祝王爷旗开得胜!”
朱棣一愣,继而朗笑不止。
这一笑,冲淡了离别愁绪。
两人相视而笑,目光投向坡下。
坡下旌旗蔽日,矛戈如林,身穿鸳鸯战袄的大明将士,如一条横亘的巨龙行径在黄土官道上,卷起滚滚尘埃。
仪华收回目光,举目眺望北方那白雪皑皑的深山,仿佛望见了绵延无际的沙丘荒原;亦望见了大明将士如何在地广人稀、四野不见人影的漠北,如同大海捞针一样,搜寻草原霸主蒙古军,并一面躲避外族的偷袭,一面忍耐雪虐风饕的恶劣天气。
闭眼,挥去脑中影像,也不去想朱棣极可能无功而返的结果,仪华默默转头,正色道:“王爷万事小心,臣妾等你平安归来。”
不是凯旋而归,只是平安归来!
朱棣目中思潮汹涌,须臾又沉寂如深潭,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她,道:“本王知道!”
话音未落,后方烈风送来了一阵纷沓而来的马蹄声。
作为此次北征的前锋,亦是朱棣护卫的朱能,领着十二骑护卫驻足于山坡数丈后,一旁还有徐增寿与府中六骑。
仪华望了一眼朱棣身后,从怀中取出一串墨色络子,驾马行至朱棣跟前,探身将络子绑在他佩剑剑柄处,尔后直身笑道:“里面那颗朱红色珠子,是从道衍大师寺中求得,也不知可有用处,就用来打了个络子。戴着它……但求个心安吧。”
朱棣低头看了看剑上坠的络子,一字不提,只深深地看了仪华一眼,突然紧勒缰绳,头也不回的调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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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顶上少了一人一马,仪华却没有即刻离开,伫马立在山坡顶,俯瞰着北征的大明军,直至他们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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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三年三月初二(农历),燕王率领大军从北平出发,皇七子齐王,以及征虏前将军颍国公、左副将军南雄侯、右副将军怀远侯各率自己的部属从征。
大军经顺义、密云出古北口,直指塞外。
塞外狂风暴雪,不宜行军。燕王出其不意,反兵家常识,在按漠北地形图有计划的派出哨兵寻获地方扎营之地后,一力主张大军连夜冒雪行军。
凌晨,夜深雪寒,乃儿不花大军多在酣眠。忽闻战鼓号角之声骤起,重甲响动之声震天,乃儿不花梦中惊醒,出主帅大帐一看,只见营帐四周火光漫天,大明兵士如潮水般源源不绝地涌来,重重包围营帐。
乃儿不花与徐达交战十数年,堪为一员大将。见大势已去,立即召集亲兵千名,以熟悉地势的优势潜逃,岂料大明近五千将士早已做了埋伏,此一逃,正好成了瓮中之鳖。乃儿不花大叹天要亡他,想他与徐达交战十数年,每当陷入绝境之时,都能成功逃脱而苟延残喘,不想这一次连敌方主帅是谁也不知,便陷入绝境。
绝望之下,乃儿不花欲帅一千精兵誓死一搏。
就在这时,大明军中驾马驶出一人,乃儿不花一看,竟是相识数十年的好友,观童。
观童乃奉燕王之命,前去劝降。
乃儿不花虽堪称一员猛将,却也是一名贪生怕死之辈,在于徐达十数年的交战中,可见一般。当前与观童赴燕王设的宴席,席上同意投降,并全军归附燕王麾下。
是年四月,燕王首战大捷,凯旋而归。
这一仗,燕王不费一兵一矢,至获乃儿不花全部以归。
彼时,晋王亦班师回朝,却是未见乃儿不花大军一面,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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