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衣凰二人也将目光移向吕婕,似是在问,为什么?
清呵一声,嗓音凉凉如夜风,如冰水。吕婕微微摇头道:“你救九涯一命,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我与贺琏的关系,说来可简可繁,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便是苏氏天朝。他身为赫连一族后人,一心想要推翻苏氏,重新夺回属于赫连王朝的尊荣,可是他也清楚,时隔五百年,赫连一族后人所剩无几,复朝已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便一心想要给苏氏制造各种混乱与灾难,而我羯族无疑是他最好的盟友选择。二十多年前他受伤,流落到边疆一个杂居的村落,正好遇上了我羯族后人,得知彼此的身份之后,他收了九涯为义女,传授九涯一身武艺,替九涯做了各种受用的刀剑,而最终留在九涯手中、陪着九涯走入中原的是那只回风鞭……”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了一下,看了衣凰一眼,“正也是三年前被你取走的那只鞭子。”
衣凰颔首,应声道:“三年前,我与那只鞭子初见,却并不是在从三哥府上回去的途中,而是……在北疆。”
那晚,是她以身犯险、留在琅峫身边以拖住他的第九天,她跟自己赌了十天,十天之内若是苏夜涵还没有恢复、或者还未能找来救兵,那她唯一的选择便是在天朝与突厥交界之地,自我了断。
可是她既然敢赌,自然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那晚就在这回风鞭的主人、九涯姑娘带着一批百十名死士刺杀琅峫之时,银甲军亦悄无声息地开至并州境内,杀入阵中。
“为何要刺杀阿史那琅峫?”
“琅峫身为阿史那祈云最疼爱的儿子,他若死在天朝境内,祈云必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彼时天朝想要休战亦是不可能,而贺琏便可在那时出现,说服祈云挥军入境,突厥大军齐出,再加上边疆各族,就算不能打败天朝,也可消耗大批兵力财力,折损多人,给天朝一记重创,没有年难以恢复。届时赫连氏再与我羯族联手,拿下苏氏已是轻而易举。”
闻言,衣凰不由轻轻吸气,不得不感贺琏藏得深,心机更深。“十三年前,随高丽使者携铜炉前来为先帝贺寿的那人男人,就是他。”
“没错。他原本已经失了复朝之心,但是夙瑶的死将他心底的仇恨重新燃起,而且比之以往更甚。得知高丽那时与天朝关系微妙,他便以异士的身份潜入高丽,为高丽造了那个机关内置的铜炉,本想借此挑起高丽和天朝的战事,却不想竟被你一个八岁的小丫头给破了……”
想起十三年前,当衣凰缓步入殿、抬头凝望众人时,她着实狠狠吃了一惊,那张如玉绝世容颜竟看得她心下一慌,想起了那个葬身火海的女子,然那双水涟清眸又不停提醒着她,这不是,这不是那个女子。
衣凰一举破了高丽使臣的计谋,免去一场不必要的战争,睿晟帝龙颜大悦,当即亲封衣凰为清尘郡主,称她乃是天朝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女子。从此清尘郡主的传说便在京都中流传开来,渐渐越传越远,传至临近城镇,乃至后来的边疆异族。
“如此说来,那年冬涣王奉旨领兵前往西疆捉拿江峰江禄父子,在攻打葛逻禄王都离石时,全军大败,只因军中出了叛徒,在行军之前将计划告知了葛逻禄,导致众将士伤亡惨重,祈将军更是因此被人猜忌,险些命丧军中。而在葛逻禄那边为其出谋划策之人,也是贺琏?”
时隔一年多,再度提起苏夜涣,众人的心情依旧沉重万分,亦悲痛万分。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终究是再也不能站在他们面前谈笑风生。
即便是苏夜涵,也忍不住微微蹙眉。只是那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冽幽冷。
吕婕抬眸看向苏夜涵,心知他们兄弟感情深厚,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冒险代替苏夜涣留下,替他挡下重重危险。
“那年涣儿领兵在外之时,澄儿宫中大火,不幸丧命,众人皆知此事与毓后有脱不了的关系,所以我便将计就计,命人假扮成毓后身边的侍卫,赶往西疆传递消息给祈卯,让他想办法让涣儿此行有去无回。只要祈卯一动,毓后就算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毕竟祈卯曾是洛儿的部下。只是没想到祈卯竟有一番铮铮铁骨,他杀了前去报信的侍卫,更是与涣儿联手,将我安排在银甲军中的眼线揪了出来,最终大破离石城,活捉江氏父子,更是与葛逻禄签订了契约书,与其友好往来。”
轻叹一声,她不曾抬头去看二人表情,却也能想象得到他们此时定是恨她入骨。“一计不成,便要再生一计。既然这一次除不掉涣儿,最好的选择便是将他引回京中,让他与毓后两虎相斗。”
所以在睿晟帝下令所有人必须死守苏夜澄火陨的消息之时,她派人悄悄离京,千里加急传书,将这事儿告知苏夜涣,引得其于除夕之夜连夜启程,领兵回京。而果不出她所料,苏夜涣刚一回京便兵不卸甲、领兵携刃进宫面圣,更是当殿对毓后出言不逊。
亏得有冉嵘留书,命冉云送来交与苏夜涣,否则苏夜涣此举难逃重责。
“这也算是……算是我嫁祸毓后的其中一件事情了吧。”嗓音泠泠如水,轻缓却冰寒。
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她的眼中突然涌现出一阵痛苦,神情悲痛,伸手扶住手边的木桌,垂首微吟。
衣凰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不由挑了挑眉,轻声道:“那十公主……”
吕婕凄笑一声,沧然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这便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淽儿……我可怜的淽儿……”一滴清泪自她眼中滑落,顺颊而下,“毓后为后,我知若不能尽快压制住她的气焰与势力,只怕涣儿日后难与她抗衡。正好那时赶上洵王妃嫣儿产子,淽儿前往探望,毓后为嫣儿和淽儿各准备了一碗汤药。那汤药本无异样,我让人将她二人的汤药掉包之后,又在淽儿的汤里加了伤胎的药,本想只会伤了胎儿,但不至于害了大人的性命,却是不想尔烟一心想着为毓后除掉嫣儿的孩子,竟已经事先加了一份药,结果药量过重,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