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密为主。”
“临江王比海密长公主更适合领兵。”张伯谦就事论事地道。
“朕若有不测,临江王是最适合的摄政人选。”
张伯谦陡然抬头直视皓帝。这时,他方才意识到备选名单里的问题,焦点不是赵阀,而是帝血!
海密、高邑是先帝嫡女,临江王是先帝幼弟,浮陆上的赵君度是先帝外孙,一众副手里列着数位皇子大名,就连能操控“人皇”的十四皇子都赫然在列。所谓备选,其实就没有选择。这根本不是什么帝室削藩,从头到底赵阀被搅进去的原因,还是帝血!
再想到长生王的那个魔裔秘法,即使张伯谦也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片刻道:“他疯了。”
“一个人太过害怕死亡,是会渐渐疯狂的吧。”皓帝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至于为他作伥的那些人,究竟是蠢还是坏,就不知道了。”
原来这场浮陆战争是长生王发起的死局,帝都宫变是皇帝被逼到绝境的反击。而这背后也不知道永夜阵营出了多大力气,帝国内部有多少宗派世族搅合进去。
这不仅是又一次帝室内讧,更是一场天王之祸!堪比三十五年前掖庭之变,当年肃帝封宫十日,消息不出未央宫,将一切血泪埋进地下。而今日之事皓帝亦无法大肆宣诸于口,若连天王都有为延寿自投黑暗之举,简直就是人族信念支柱坍塌之祸。
永夜那边,想必早已磨刀霍霍!
“我在中层大陆的交界虚空处遇到了蛛后的一个投影。”
“永夜亡我之心不死,阴谋颠覆从未断过。这次动静如此之大,引来黑暗圣山关注也不奇怪。”皓帝倒是格外镇定。
在这危如累卵的局势下,他不声不响夺得帝都王者领域控制权,明知道尚差火候仍仓促进行天王挑战,尤其那句摄政人选几乎就是遗言。可见这些日子里的帝都,在众人目光不可及处,已经发生过怎样惨烈的较量,刹那间仿佛满城血腥扑面而来。
如今的帝都还能保持面上一切如常,简直就是奇迹了。
张伯谦仍觉不可思议,“仅是为此?”
“是否还有别的缘故,那就要当面问他了。”
“浮陆那边到底在图谋什么?”
“朕不知道,也顾不上。”皓帝神色十分平静,“朕在战前已尽力做了安排。但是朕绝无可能让林侯出战,所以张王手中拿着的就是浮陆战损上限。”
浮陆本就是一枚阻止不了,被摆上棋盘的棋子,即使帝国方不动员,永夜那边该打的仍然会打。所以不管被明算的是谁,被暗算的又是谁,在帝王的棋盘上,都属于已经下完的棋子,只等收官点目。
说得更加直白冷酷一些,浮陆的损失是有定数的,全部在那张最后敲定的名单里,上了名单的人,多活出一个都是赚头。而帝都这边的死亡尚无法估量。
张伯谦皱眉,问道:“林熙棠他究竟怎么了?”
“药物戒断反应。”皓帝道:“林侯受黑暗原火所伤,每次发作少则一日,多则两三日寒气浸体,关节活动不便。他为了在伤势发作时也能如常行动,长年用虎狼之药强行压制,如今必须以极烈的火毒入药才有效果。一旦停了药,便是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起来。”
张伯谦顿时在心里把顾拓海骂了个狗血喷头,皱眉道:“总不能就这样下去。”
“御医已经试过所有能找到的最好药物。其实黑暗原火也就是发作时候麻烦些,对身体的损伤尚可。现在林侯体内最凶险的是这些年火毒残余的沉淀,已经累积到了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地步,只能一点一点拔除。等再过三、四天余毒消净,林侯就能正常起身走动了。”
张伯谦缓缓道:“治疗在哪里都可以,他不见是自愿待在天机阁的吧?”
“那么是让他去打浮陆战,还是参与这场宫变?让他去推衍新世界,还是黑暗圣山的回归?林侯一共只有六十年的大限之数……”皓帝突然停住,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痛色掩住。
“载曜之始!”电光火石间,一直以来种种疑惑不解的答案呼之欲出,张伯谦脸色大变。林熙棠曾经自认逆行天机,居然根源在这里。此时想来,一般的推衍布局哪里够得上那两个字,只有这强行翻转黎明黑暗力量谱系的行为才是触动世界本源的逆天之行。
张伯谦一双凤目中漫天电光,自晋天王后,他与闻许多帝国绝密,载曜之始也在其中,但以他的性子自不会去深究细节,如今联系到具体实施者身上,这四个字顿时变得沉重无比,几乎难以承受。
“道统之争后,各个天机大宗元气大伤。‘载曜之始’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举,失去天演牵引,进不了即会倒退。林侯以一人之力,奇迹般地镇住了星轨曜盘,代价就是斩断他自己的命轨和所有未来。即使没有旧伤及外力,他的寿命也只剩下这几年。”
张伯谦终于明白了林熙棠为何始终停滞在“星月齐辉”之境,既然他的寿命注定只有一个甲子,又拿什么去突破大衍天机诀的最高境界“四柱流年”。而黑暗原火发作的伤痛算得了什么,命魂在星盘上时时与天道运轨碰撞又会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