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北静王府。
北静王水溶满脸的寒霜,训斥着长使:“说什么十拿九稳,说什么一击必中!如今又怎么说?!一群在牢狱中乞命的人,活得都没个人样子,还谈什么规矩,真真是笑话!他不死,早朝时本王如何交代手串的事?”
长使低声答复:“早已差人去寻那贾宝玉了,手串必能拿回来的。王爷勿恼,十二时辰有咱家的时辰,定能不负重托。”
“哼!又是这样的话,孤不想听。让他现在就出手,孤等着他消息。”
长使也不敢再劝,退了下去。
另一边,刑部大狱,房顶上的龙禁卫已经和两名狱卒打扮的人,杀到了一起。边打边笑:“差不多了吧,非要死在这里才算办差?你们还真敢杀我不成,我可是龙禁卫。”
两名狱卒也是苦笑连连:“军令在身,不得不缠住你。”
龙禁卫狠下杀手逼退了他们两个几步,挥手说不打了:“不是来杀他的?那还打什么打,站在一边去看戏。”
狱卒相互看了一眼,也收了手,立在监牢一侧,不进也不退。
龙禁卫嗤笑一声,对着自己背后喊道:“禁卫的兄弟还不出来?你们总管也不想明天提着一具死尸上朝吧。”
狱卒们一惊,还有埋伏?
李修隔壁的监牢大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飞鱼服的番子,点燃了监牢的火把,抱着怀靠着墙,一脸的不爽:“不是说有规矩的吗,这么乱来一气的,有个屁规矩!喂!你们两个九门提督府的,一个叫王恩一个叫王义对不对?家里来客人了,还不回去看看。再晚点,媳妇今晚能怀了娃。”
狱卒们脸色大变,厉声喝问:“是谁?”
飞鱼服切了一声:“还能是谁,都是你们的好同僚。你们家提督真是绝,用着人办事,还满门灭口。佩服佩服。”
龙禁卫打个哈哈:“不灭口也不行,私闯刑部大牢,本来就是死罪。不提前找好了替罪羊,他又怎么肯出手。”
两名狱卒来不及交代什么,只是拱拱手,转身就跑,刚出了大牢来到瓮城中,就被漫天的箭矢射成了刺猬。黑暗中一名把总高举着火把走了过来,看了看尤未闭眼的两名同袍,冲着瓮城上拱手称谢:“谢过诸位兄弟了,一千两银票在此,我这就收尸走人。”
监牢里的飞鱼服和龙禁卫嘿嘿一笑,两千两进账了,这一晚上可是没白来。
监牢里面怒了李修,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两个假扮狱卒的九门提督府兵卒要来杀自己,果然被龙禁卫挡下。他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人命在他们眼里是什么?就是一次一千两的银票吗?
龙禁卫呸了他一声:“那是爷爷们的血汗钱!你当你值几个子啊?外面一个黄花大姑娘进了这里,也就一百两。你值个屁!”
飞鱼服却安慰起李修来:“秀才公,不是你值钱,是你惹得人值钱。所以才匆匆定下这个价。要早知道你能躲过孙子鼠的手段,这价还要高!卧槽!备不住外面已经提了价,不行不行,我得去问问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修心中大悲,这就是律法严苛的刑部大狱么?一切都以黄白之物为准,煌煌国法成了摆设,国将不国啊!
龙禁卫又上了房顶,趴着身子和他说话:“你呀,就是读死书了。刑狱本就讲一个严苛无情,不如此,怎么镇住世人心生恐惧。你可知道吗,十二时辰乃是第一代的四王八公们所设,是朝廷默许的存在。他们十二家,一家出一人,死了的替补上,专门替朝廷和各家除去一些不能活着张嘴的狱中人。”
“什么?!”李修顿感天旋地转,应了那句话,还有王法吗!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嘴就这么不严,不怕受责罚吗?”
龙禁卫嘻嘻笑着说道:“不怕,这都是贾蓉告诉我的。”
李修惊奇万分,怎么能有女子进出大牢?又一想,杀手都能堂而皇之的来去自如,一个女人进来又算得了什么。
干脆来个不见不怪,眼看就要丑时了,还是等着丑牛来吧,没人能帮自己,唯有奋力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
女子叹口气:“大人这是欺负我新来的不晓事,糊弄我呢对不?贾蓉一个纨绔,是捐进你们龙禁卫的。你们把他们称作钱匣子,时不时的勒索搜刮一番,以供你们取乐。他老子又没死,怎么会告诉他这个家族秘密的。”
龙禁卫嘿嘿笑着得意的说道:“人家是千金之子,我们也就跟着薅薅腿毛,不值一提。只是不到你的时辰吧,怎么这么早的跑来了?”
女子不答,反而敲敲李修的牢门:“李修公子在么。雪兔子给公子请安了,来的唐突还望恕罪。只有一件事,还望公子解惑,主人家催的急,不得不搅了公子清梦,看在我只是个女流之辈,又是婢女出身,宽恕一二可好。”
不得不说,十二时辰各个说话极有礼貌,前面那个孙子鼠直接把自己当孙子,话里话外恭敬的很,下手也不含糊。
这位雪兔子也是如此,自降身份为奴为婢,言谈之间哪像来取人性命的杀手,分明就是一个大家婢女一般。让人心下生怜。
李修果然回了话:“姐姐也莫戏耍我了,要命的话可以留着不说。只是你若要取我性命的话,在下也会殊死一搏。”
时人对女娘的称呼,多是小娘、姑娘、姐姐之类。
真正的闺秀当面,确实要尊称小姐;嫁了人的就是某家娘子或是某家夫人。
越简单的反而越尊重,花里胡哨的却是下流。
龙禁卫撇撇嘴,看着酸丁和小娘一唱一和,心里呸了一声,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懂的。孙子鼠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读书人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果不虚言。
牢门外的雪兔子先谢过李修,才缓缓开言:“公子可知御赐之物在谁手里?”
李修呵呵一笑:“人尽皆知,北静王亲手戴在了荣国府贾宝玉的手上,何必又来问我。”
“那秦家父子藏得又是什么?”
李修冷静下来,他一直有所依仗的除了做反贼的自己以外,就是藏在贞娘手中的一封信。
“姑娘先说你是谁家的人,在下才能考虑是否要说。”
门外女子迟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您就当龙禁卫大人多嘴罢了,何必要探问个明白呢。左不过是十二家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徒增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