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色的蜡烛,矗立在简单的素面铜烛台上,在墙角默默吐泪。
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没有睡,她满是愁绪的坐在桌前,盯着桌上放着的一堆未做完的衣服发呆。
伺候她的宫女走过来,轻声道:“娘子,已经很晚了,我伺候您睡下吧。”
“不,我再坐一坐。”顾娘子摆了摆手。
她怎么敢睡呢,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是今天抬回来的碧萦和胡娘子那血肉模糊的身子。
等宫女退到角落里后,她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但是即将把手落下时,又激灵一下,赶紧将手收回来。
不行!绝不能暴露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
她进宫只有两个月,伺候了太子两次,便怀上身孕。
这件事,本被她当成了无上的荣耀。
她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孩子绝对是太子的,出身世家的她,家教极为严厉,从四岁时,她连父兄的面都很少见到,太子还是她记事后,唯一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
她初来乍到,胡娘子性格爽朗,在储秀宫和大家关系不错,对她也挺照顾的,两人交谈时,细心的她发现,胡娘子深深的爱慕着太子,为了太子去她那里侍寝一次,就会激动的言辞无措,脸红傻笑好几天。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找野汉子呢?
连胡娘子的孩子,都不被太子承认,她肚子里这个,恐怕也危险了。
尽管聪慧如她,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隐忍,瞒着太子殿下,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女子小声说话的声音,有人打着灯笼,从她窗下过,灯笼的光芒照的她的窗户纸忽明忽暗。
顾娘子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下意识的去听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快去吧,别叫侧妃娘娘等急了。”
“恩,皇长孙的病如何了?”
“殿下的病稍稍好了些,今天白天没有再犯。侧妃娘娘白日里有事,回来又要照看皇长孙殿下,这才腾出时间见你。”
听着外面熟悉的两个女声,顾娘子隐约分辨出,是元芊芊身边的宫女,和那个叫做严娘子的女人在说话。
对严娘子,顾娘子不是很熟悉。
严娘子总是深居简出,从来不串门子,也不和她们来往说笑,总是自己闷在屋里,听说她还是处子身,没有伺候过太子。
她唯一交好的,就是嚣张跋扈的元侧妃。
另外,严娘子的舅舅欧阳少冥,在太医院管事儿,医术非常高明。她还有个姐姐,住在凤藻宫里做客,被皇帝指婚给了炎小王爷。
这就是顾娘子对严娘子的所有了解了。
窗外,晃晃悠悠的白皮灯笼,带着严淑玉,慢慢的朝着元芊芊的宫室走去。
她本已经睡下了,又被元芊芊的宫女喊起来,叫了过去。
元芊芊满身疲惫之色的坐在正厅中,但能看出她的兴致不错。
今日元芊芊一举将宫里怀胎的两个女人全都送到凤藻宫,打的她们一尸两命,可谓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心情自然大好。
她见了严淑玉,咯咯笑起来,指了指凳子,道:“坐吧!”
严淑玉恭敬的对元芊芊行过礼,在凳子上稍微沾了沾屁股,坐下来。
元芊芊漫不经心道:“今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奴婢都知道了。”
“我上次说的药,你舅舅可曾送来了?”
“不曾!”
对这结果,元芊芊也没说什么。
欧阳少冥再是神医,也不能随便出入内宫,每次来见严淑玉,八成都是元芊芊这里又有了什么病症,才传唤的,顺带叫他们这两个“假舅甥,真夫妻”相会。
“我明日会传唤他进宫一趟,给我看看身子。”元芊芊懒洋洋的伸出指甲,看了看自己手上染的鲜艳红色凤仙花汁。
“娘娘可要什么让奴婢办的。”严淑玉问道。
元芊芊目光细针一样刺过来,她不过是今天心情好,卖严淑玉一个人情,告诉她明儿欧阳少冥来,这严淑玉好生的不识趣。她要做什么,用得着她问?
她摆了摆手,态度不再像方才那样温和,又是嘲讽又是鄙夷的冷笑道:“你回吧!”
严淑玉对元芊芊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已经有些习惯了,她恭敬的行过礼,敛裙离开了。
离开了元芊芊的宫室,严淑玉的眼前还在回现方才元芊芊的那个眼神。
那眼神里尽是裸的厌恶和嘲笑,似乎在告诉她,叫她不要再装了。
严淑玉的心里,半是恨意,半是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