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听十方问他何时起了奇货可居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当时我还没有起任何心思,只不过以为司徒似贪慕美色,竟然昏了头,也就告诉他,自古女子本柔弱,然为母则刚,只需承诺待其子视为己出,自可高枕无忧。”
十方听秦牧此言,心中猛然想起雨后村的郭大娘来,心说的确,这天下女子皆是一理,只要为了儿子,哪怕殒命也会在所不惜。
“只不过,之后不久,世子降生,青州军天降异相,赤光冲天,红云压顶,惊涛骇浪,鲸吞龙吟,此乃古书记载的天子之像,我这才知道,世子日后必定贵不可言。”
“这个……”十方翻着白眼瞅了瞅秦牧,“就因为这个,你就认定世子日后必定是九五至尊?”
秦牧摇摇头,“倒也不是,虽然古书上说,凡真龙天子诞生,必定天有异像,但世子本身并非出自皇家血脉,纵然姓了司徒,但也只不过是荣宪王名义之子,究竟是不是真龙,尚需验证!”
“验证?如何验证?”
秦牧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自然是看他能不能活下去。”
“活下去?”十方微微一愣,但转瞬间盯着秦牧说道:“难道说,这质子之事,也是出自你的手笔?”
秦牧未置可否,只是说道:“敢问公子可知道自古帝王皆称寡人或孤是为何吗?”
“不知!”
“因为这至高无上,俯览众生的九五之尊只有一个,正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无论父母兄弟,师友亲朋,妻女子孙,皆要臣服脚下,为君者,必定要断六亲,绝恩义,这古往今来,被自己父母师友,妻子至亲害死的帝王还少吗?尤其是生于这乱世,如果世子做不到这一点,恐怕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更别提日后还能南面为君了。”
“所以,你还故意在京城散播谣言,甚至散播世子生带异像,日后必定龙登九五的说辞,才使得天子下诏命世子进京为质?”
“公子也见过司徒似其人,难道你觉得他真能诚心对待这不是己出的世子吗?就算他能诚心,但这等优柔寡断之人,又哪能培养出一个日后能救我族于危难之间的千古帝王呢?”
“救我族于危难之间?”十方一脸的迷惑,“先生方才就说青铜王朝恐怕挺不过秋天了,难道是说不久之后,白银帝国就要大举南下了不成?”
秦牧此刻神情极为严肃,沉声说道:“在我看来,一旦过了炎热的夏季,白银帝国必定举倾国之力,度雁翎,跨燕山,万马奔袭,直取京城!”
十方闻听不由得是大惊失色,“先生何以见得?”
“虽然公子聪明绝顶,但恐怕于这家国大事的判断,还尚不及在下,如今青铜王朝表面上歌舞升平,但实则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这内忧,是朝堂之上的兵儒之争,因儒门压制兵家日久,如今关山铜好不容易翻了身,自然不想让儒门再有翻身之日,他出身兵家武者,所依仗之根本,是沙场征战,建功立业,如此一来,必定要不停地挑起战事,而天子本就贪慕奢华,这些年大兴土木,征发徭夫,国库已然告急,哪还有钱来打仗?只此内忧一项就足以让帝国分崩离析。”
十方的确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毕竟那是朝堂之上,似乎远在天边一般,但此刻一听秦牧所言,不由得满面惊愕。
“但更危急的还是这外患,如今镔铁五京均已被白银攻破,残部远逃西域,白银帝国生而狼性,上到君王,下到士兵,无不以杀戮掠夺为本,如今已坐拥马步精兵不下百万之众,这些兵将自打生出来就是上战场,杀戮劫掠,公子觉得这百万虎狼,真的在镔铁国灭之后,立刻就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像我青铜百姓那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田织桑,辛苦操劳吗?这辛苦一年,哪有杀人劫掠来的快,来的多呢?如此,纵然白银皇帝有息兵免战的想法,但这辆战车已经全力奔袭了数十年,已经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让其停下来的,一旦强行终止战争,这百万虎狼不是自相残杀,就要反噬其主,更何况白银君主也根本不想停战,他早就看到了青铜的富饶和腐敝,试问世上真的会有不吃这已经送到嘴边羊的狼吗?”
十方听得已然是冷汗淋淋,在他看来,白银帝国就是因为受不了镔铁国的欺压,这才揭竿而起,只要灭了镔铁国,就如同拔剑斩了仇人,既然仇都报了,那还有必要再上战场玩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