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久就要开学了,对于23岁的邢卫民来说,那可是个大日子,绝对要算是彻底改变他人生的大日子。()。说起来可是够憋屈的,父亲邢智启怎么说也是临江地区革委会主任,自己之前却只能是在一家破工厂里当一个二级钳工,几次想要调出来,去个好一点儿的单位,只因为父亲一句“老邢家的孩子就绝不能给开后门”,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就好像这一次,只要父亲肯随便大声招呼,自己又何必拼得那么辛苦,好在自己也还算争气,总算是考上大学了,临江师范,跟北大清华之类当然没得比,却也不算太差,至于说以后出来是不是真的要去当老师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自己不用整天窝在那个破工厂里怨天尤人。考上了大学,人也变得爽朗了,就好像今天,只是普通的家酿地瓜烧而已,在他嘴里也能喝出茅台味儿来,虽然其实他也从没喝过茅台,不过心情不一样了,喝的酒味道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这是邢卫民与张卲伟的第二次见面。说是第二次,其实和第一次也差不了太多,之前那次,不过是梁卫东他们将张卲伟引荐给邢智启时,草草的打了声招呼,连点头之交甚至也算不上。老实说邢卫民当初是有些不大瞧得起个体户的,在他看来这些人就是没文化,没本事,只会偷鸡摸狗的代名词,之前也有和工厂里的朋友一起去逛过文昌庙,印象十分一般,那地方拥挤,肮脏,混乱,每次说话都要十分大声,要不然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当然,也并不全是不好的,例如那里的东西的确便宜,更重要的是在公家的商店里很多普通人很难买到的商品,在哪里只要有钱都买得到,对于每月只有三十几块钱工资的邢卫民来说,即便不怎么愿意,也只有时常去那边逛逛,按照父亲的说法,他已经长大了,而且都已经参加工作了,就不能事事依赖家里,更不能打着他老子的旗号在外边胡作非为,每月就那么一点儿钱,要生活,之前还要买参考书准备应付高考,除此之外年轻人的一些兴趣爱好还有应酬也都是要花钱的。只是如此一来并不能让他对文昌庙还有那里的个体户们有什么好印象,反倒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腻歪,同样都是革委会主任的儿子,自己的父亲还是正的,眼看着别人的小日子过得蛮潇洒,自己却只能这般拮据,还要像那些为了省钱什么都干得出的普通家庭主妇那样时常往文昌庙跑,连他自己都觉得丢人,他也知道有些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而且他也听人说起过,那些在文昌庙摆摊做生意的,有多一半都是劳改释放人员,真正的返城知青待业青年不是没有,不过他们大都干不长久,很快的父母就会说得了四号病,然后提前退休让他们接班了,那些一直做生意的往往都是些不可能找到工作的,例如黑五类的后代,或者是两劳释放人员。邢卫民对于文昌庙的印象自然就更差了。
“四号病?啥是四号病?这名咋这么怪?”梁卫东问了一句,一直生活在部队大院里的他自然是没听说过的。
“你说四号病?四号病不是病,一二三号病才是病。有些恶性的传染病,因为怕引起社会恐慌,就用个数字来代替,一二三号病都是,可唯独四号病不是病,有一些子女要顶替上班的家长,为了要早点退休,好让子女接班,就算便说自己得了个什么病,好提前病退,这就统统归之为四号病。大家一问起来比起相视一笑,也并不说破。大家都这么做,也没有人会追究。”邢卫民只是听人这么说起过,却也不清楚其中的详情,梁芸英和丁兰自然就更不知道了,最后还是张卲伟做了一番解释。
邢卫民可关心什么是所谓的四号病,他更想知道的张卲伟是怎么赚到那些钱的,且不说他也算少数几个确切知道张卲伟的资本总量超过百万的人之一,邢卫民的确是有些穷怕了,那种每月工资必须掰着手指头算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之前他的确是看不上那些个体户的,如果当时遇到张卲伟,表面上虽然也会客客气气,骨子里却充满了蔑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或者说张卲伟给他的震撼的确是有些太大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人家也不偷不抢的,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是凭力气挣钱,没什么丢人的,要是能像张卲伟赚那么多钱,何况人家还能挣到日元美金,可以买高级的进口货,单词一点就是让所有人羡慕不已的,父亲虽然是地区革委会主任,却也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你能有多少本钱?”得知邢卫民想要做生意,张卲伟十分平淡的问了一句。
老实说,邢卫民的确是觉得自己那些钱有些拿不出手,十张大团结,一百块钱,那是他攒着准备买手表的,原来还有些自鸣得意,觉得自己也算买会过日子的人了,现在跟张卲伟比起来却跟渣似的,完全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