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说着好，司徒鄞的身体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了下来。</p>
这世上最痛苦的刑罚，从不是什么千刀万剐，而是不能睡觉。</p>
若说前几日司徒鄞还能眯上一两个时辰的话，随着他头疼的日益剧烈，连这一两个时辰也成了司徒鄞的奢望。</p>
以前的他还能在棠宁的面前忍得住，到了后来，每晚每晚，他都只能抱着棠宁不停地流着虚汗，颤抖着身子。</p>
在棠宁担忧的询问下，他还能笑着跟她开玩笑说只是因为身体虚而有些冷，让棠宁抱紧他一些，再紧一些，暖一暖就好了。</p>
只可惜不论棠宁抱得多久，他也没能止住颤抖。</p>
头疼的折磨越来越深重，司徒鄞的精神也日渐恍惚了起来。</p>
这样的折磨下，饶是心性坚韧如司徒鄞，也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为何不干脆就这么死了，只要死了就不用再受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了。</p>
可每一日这样的念头在他的心间刚刚升起，看见棠宁的小脸之后，又彻底消失不见了。</p>
他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p>
若是以前的他，死就死了，可现在，他要是死了，棠宁可怎么办吧？</p>
她要是哭，要是难受可怎么办啊？</p>
至于方院令，早已在私底下不止一次地狠着心肠劝说他接受自己的换血治疗法，只可惜每一次他的劝说，都只会引来司徒鄞的充耳不闻。</p>
最后他求得急了，司徒鄞这才轻声答道，“她怕疼……”</p>
即便方院令不解释，司徒鄞也知道，将两人的血调换过来，一定很疼。</p>
棠宁那么怕疼，肯定会哭的。</p>
司徒鄞下意识这么想道。</p>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院令也一日比一日更焦躁不安。</p>
这一日，临睡前，棠宁忽然收到了司徒鄞从枕头下方抽出来的一个小巧的令牌来，随意丢到了她的怀中。</p>
还没等棠宁开口询问这是什么东西，司徒鄞就已经用着毫不在意地语气跟她说，今日在自己的宝物匣子里发现了这么个小玩意，瞧着做工挺精致的，就丢给棠宁把玩把玩了。</p>
因为这些日子，司徒鄞送她的东西不少，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今天突然送她这么个小令牌也正常。</p>
换成其他人在这里，见司徒鄞的态度如此随意，可能真的以为是什么不起眼的小玩意。</p>
可此时坐在司徒鄞面前的不是别人，是早已熟读原剧情的攻略者棠宁。</p>
她如何认不出，司徒鄞这样随便丢给她的令牌，不是其他，正是能任意调遣他精心培养的所有犬卫的令牌呢。</p>
他在做什么？</p>
安排身后事吗？</p>
担心自己死了之后，棠宁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这才将这东西丢给了她。</p>
不用说，犬卫那边，司徒鄞一定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p>
手指摩挲着手中令牌的棠宁，慢慢躺进了司徒鄞的怀中，手指顺着他的鼻梁就轻轻滑了下来。</p>
“傻瓜……”</p>
这样轻的一声低喃，是此时思维完全混乱的司徒鄞根本听不到的。</p>
这一晚过后，因为司徒鄞经常吃不下东西，棠宁特意将小厨房搬进了她的殿中，准备亲自下厨给司徒鄞做顿饺子。</p>
见棠宁包着饺子，司徒鄞也不知道怎么起了兴趣，竟也跟着她一起包了起来。</p>
才刚包了几个，正笑着的棠宁，刚转头，便看到鲜艳刺眼的血顺着玄衣男人的口鼻就流了下来。</p>
身子轻晃了晃，他便直接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并顺着椅子就滑倒到了地上。</p>
“司徒鄞！”</p>
棠宁惊慌失措地喊了他一声。</p>
只可惜，此时的司徒鄞除了看到棠宁的嘴唇在动，竟是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他从未觉得他的世界这样的安静过。</p>
他看着棠宁一脸惊恐地朝他扑了过来，嘴唇不断地动着，只可惜他一个字都没能听到。</p>
他母后去世那一夜的那股无力之感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眼皮越来越沉，使司徒鄞明了他很快就会再次陷入昏迷当中。</p>
依照方院令的话，这一次的昏迷就是他的死期。</p>
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司徒鄞一想到这儿，看着面前苍白着一张脸，边哭边大喊着的棠宁，莫名的，一股难言的自私忽然自他的心头蔓延开来。</p>
他想……带着棠宁一起走，他想她跟他一起离开。</p>
因为他怕，他怕自己死了，先下了地府，却等不到棠宁该怎么办？</p>
他们才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她要是就这么忘了他该怎么办？要是再次找个疼爱她的男人，彻底将早已死去的他抛到了脑后该怎么办？</p>
这么想着想着，司徒鄞忽然抬起手指，猛地拉住了棠宁的手指，拼命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一滴眼泪就这么顺着他干涸的眼眶滚落了下来。</p>
最后用尽全身力气地一扯，他便一把将正在哭泣着的棠宁扯到了他的身上，张嘴就用力咬住了她的唇，用力之大，甚至咬破了棠宁的下唇角，血腥味顿时在两人的唇齿之间弥漫了开来。</p>
在棠宁惊愕的眼神中，司徒鄞轻轻扯了扯嘴角。</p>
算了，好好活着啊，棠宁。</p>
只是，活得开心的同时，可不可以不要忘了他，可不可以一直，一直记着他。</p>
可不可以……</p>
司徒鄞拉着棠宁的手渐渐松了开来，眼眸也跟着一并无力地合上。</p>
“司徒鄞！”</p>
棠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瘦得已经能看清楚颧骨的脸庞。</p>
便是这时，匆匆赶来的方院令同样看到了彻底昏迷过去的司徒鄞。</p>
可以说，如今的司徒鄞，随时都有可能咽气。</p>
见状，头发、胡子花白一片的方院令扑通一声就在棠宁的面前跪了下来，“娘娘，微臣求你……”</p>
棠宁下意识朝他看了过来。</p>
*****</p>
眼眸微颤，司徒鄞疲惫至极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上方的花纹，一时间他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入了地府。</p>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地府。</p>
这般想着，很快，司徒鄞就发现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看到了方院令的脸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p>
他的耳朵仍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不仅是耳朵，就连手脚也完全没有一点力气。</p>
但他头痛的感觉却在不断减轻，减轻……</p>
这样的感觉使得他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p>
随着方院令离开的方圆，他用尽全身力气的微一转头，便看到了躺在距离他只有一米远，脸色苍白一片，如同一个随时都能消失不见的雪娃娃一样的棠宁，和两人手臂上连接的根本看不出材质的细管，还有管子里那刺目的红。</p>
只一眼，司徒鄞的眼睛立刻瞪到最大。</p>
棠宁，棠宁，棠宁……</p>
他拼命想要张开嘴巴，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来。</p>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动静，原先还闭着双眼的棠宁，蓦地睁开了双眼，一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她的眼眶也跟着微微泛起红来。</p>
便是这时，也不知道司徒鄞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啊来。</p>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他像是摸索出了发声的规律，冲着棠宁。</p>
“啊！”</p>
“啊……”</p>
“啊！！”</p>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喊着，似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呐喊一般。</p>
伴随着这一声声的啊，司徒鄞的眼泪不住地往下落着，似是要在这一刻流尽他这一生的眼泪似的。</p>
见他这样，棠宁的眼泪也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p>
“够了，够了，司徒鄞……”</p>
她哽咽道。</p>
可不管她如何劝阻，对面受了整整二十日折磨，早已瘦得怕人的男子，却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p>
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p>
唯有棠宁始终盯着他的眼眸，伴随着一阵阵彻骨的寒冷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p>
见她样子不对，司徒鄞的反应愈发剧烈起来，他拼了命地啊着，很快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地溢了出来。</p>
看到这抹刺目的红，棠宁是真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可惜她也同样没了力气，最后只能勉力对着近在咫尺的司徒鄞露出最后一个笑来。</p>
“以后没有我……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p>
从唇语识别出棠宁这句话的司徒鄞，就这么看着棠宁嘴角还扬着，手便缓缓地落了下来……</p>
司徒鄞当前好感度：100。</p>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番外，介绍贺兰箬与司徒鄞的结局。</p>
ps：我所有的结局都以攻略对象好感度100为结尾的，不要觉得没写完啊，因为攻略结束就是小故事完结，后面都在番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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