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花松等人逃回宋营已过了十余日,可在这十几天中宋军没有攻山,太行山也没有袭营。()然而任谁都能瞧得出来,这表面的平静掩饰不住汹涌的暗潮。群雄中一些细心的侠客发现,这几日里,中军营巡营的军士要比平时多出一倍,而且戒备森严,花松等人居住的营帐四周更是防范严密。
一些侠客私下议论,说是花松他们知道谁是混入军营的奸细,有人问道:“既然知道那人是谁,为何不将他们抓住,也免得大家相互猜忌?”一个黄脸汉子道:“你就不用脑子好好想想?人家为什么不去抓他?还不是因为花少侠他们从山上下来,敌我消息不通,大军需要有人来传递消息啊。”“啊,”方才那人道,“原来是这样,这叫,叫什么……”身旁一个十七八岁的汉子接道:“叫‘反间计’。”“对,对,”那人笑道,“兵法上有这么一说。”又一人道:“人家周少侠可是昆仑派曲长河的高足,武功自不必说,这脑筋嘛,这是灵得很呐!”众人谈论正欢,欧阳宇快步走来,低声对众人道:“各位英雄,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议论此事吧。”一名老者说道:“对对,咱们可别坏了人家的大事。都散了吧,啊。”
经过这十几日的调养,周昊然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他每日伸拳展腿,锻炼筋骨,也在暗中留意江湖群侠对营中微变的反应。这天傍晚,周昊然来到中军帅帐拜见穆桂英。时间不大,通报的军士出了帅帐,冲他拱手道:“军校,元帅请你进去。”
周昊然大步进了中军帅帐,见穆桂英正在埋头处理军务。她身边站着几位将军,帅帐两旁侍立四名卫兵。周昊然悄然站在一旁,等这些将军都领了帅令出了营帐,他这才冲穆桂英深施一礼,道:“拜见元帅。”穆桂英微微一笑,道:“军校,到我这里来有何贵干?”“不敢不敢,”周昊然拱手道,“属下只是有件事要和元帅商量。”“哦?”穆桂英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笑道:“军校,请坐下说。”周昊然依言坐下。穆桂英问道:“军校,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看到周昊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微微一笑,道:“你们四个先退下,我和军校有要事相商。”那四名卫兵躬身道:“是。”退出了帅帐。穆桂英转头望着周昊然,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周昊然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元帅,你觉得咱们怎样才能攻下太行山?”穆桂英一怔,问道:“你怎么会想起这个问题?”周昊然道:“前些日子军中豪侠为救我出山,与山中群贼交上了手,若不是元帅及时出兵相救,我们怕是要尽数葬身太行。此役过后,我总是在想,我们虽说有精兵强将,还有江湖上这么多朋友相帮,可太行山有大军三十万,还有众多武林高手跟随白成,我们若和其硬拼,损失必定惨重。”穆桂英连连点头,道:“军校说的不无道理。我们现在虽然兵临山下,可是要想攻下太行山,还需要奇招致胜。”
“嗯,”周昊然踱至穆桂英的书案前,道:“这正是我想和元帅商量的。我有一个办法,只需要一个人的人头,就可以免去这场刀兵,双方也会少死很多人。元帅以为……”穆桂英右肘压案,问道:“哦,军校竟有如此高招?说来听听,需要谁的人头?”
周昊然又向前走了两步,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就是阁下的人头!”刷的一声,周昊然举刀直劈穆桂英的顶梁,穆桂英身子向后一倾,右手顺势拔出腰间佩剑,向上一架。二人刀剑相交,火星闪耀。周昊然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站稳,他将刀横在胸口,道:“行啊,看不出堂堂的兵马大元帅武功也是不差。嘿嘿,只可惜你只善于马上作战,这平地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说着,长刀向前一挺,直刺穆桂英的胸口。穆桂英身子一矮,长剑圈圈,剑招后发先至,在周昊然的胸口上划了一条四寸来长的口子。只是当时周昊然中剑之后急向后闪,这一剑并没有伤到他皮肉。
周昊然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划痕,哈哈一笑,道:“穆元帅,您的剑好像有些钝了。嘿嘿,现在发现还不算晚,你就去阴曹地府磨剑吧!”挥刀砍向对方小腹。可刀至中途,忽听利器破空之声,瞥见有人从帐外抢了进来,急忙撤刀回护全身,手中长刀与敌人的兵刃一碰,就觉自己右臂发麻,右手虎口险些被震裂。他抬头看着对手的面庞,整个人登时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见对方拥有和自己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相貌,手里也握着一柄钢刀。他和对方惟一不同的是,自己握刀的手在微微发颤。
那人缓缓走到穆桂英身前,将刀向下一竖,微笑道:“怎么了,周少侠,见到故人不打声招呼么?”周昊然颤声道:“你……你……”那人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实不相瞒,方才你给我送水的时候我就发现水里有毒,我猜出你们想要在今天动手,于是我就将计就计,引你们出来。因为你们若不动手,我们就不能将你们全歼。这件事元帅事先虽不知情,但凭她缜密的心思,绝对能看出你这个冒充者。”他侧头对穆桂英说道:“元帅,这件事来得太过匆忙,属下根本来不及汇报,只好在帅帐旁护佑,还望元帅见谅。”
穆桂英笑道:“哪里,开始我还在奇怪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商量事情,直到我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胶水味道,才知道那人是冒充的,心里做了提防。”她对那个假周昊然道:“本帅已经好久没和人交手了,你让我活动了筋骨,我还要谢谢你啊。”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数声惨叫,帐外跟着一片混乱,有军士高声叫道:“不好了,有奸细!”
“哼哼。”假周昊然左手一掀,扯下伪装的面皮,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随即刀尖一挑,割断了军服的腰带,白色的棉絮散落一地。穆桂英这才看清原来那人身材瘦小,全靠这些东西才能将自己扮成周昊然。他缓缓脱下军衣,扔在地上,用刀点指周昊然道:“好,周昊然,张头领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其实自从花松他们回来,我就觉察出不妙。这十几天我们一直在暗中观察,准备往山上撤。我们和张头领约定,今天晚上他会派人接应我们,只是我觉得我们寸功未建,就这样上山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临时决定冒充你混进帅帐,将穆桂英的人头献给他。要是现在得手,我们再在营里与你们厮斗,残阳似血的景色真是太美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周昊然,你也不要得意,余下的兄弟已经和你们的人交上了手,只要太阳一下山,张头领就会来接应我们了。所以你要快点抓住我,否则,哼哼,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周昊然轻叹一声,道:“阿天,你真的以为你的手下能够逃脱的了几万大军的围攻?你真的以为你能够活着回到太行山?”阿天一怔,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周昊然道,“阿天,你确实很聪明,但你不要忘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杀掉你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只怕你和你的手下挺不到张博渊来接应你们就已经尽数被杀了。”
“你,你说什么?”阿天挥刀划破营帐,从破口处跳了出来,见到外面已是一片大乱,宋军列成战队向自己的数十名手下发动猛攻。这些混入营中的杀手外家功夫虽是不差,但还是难以抵挡军队凌厉的攻势。只是宋军忌惮他们手中握着喂有剧毒的兵刃,不敢迫的太紧。阿天挥刃左砍右杀,总算是来到了手下面前,这些杀手见到他,急道:“咱们现在被他们包围,怎么突出去啊!”另一人道:“看这情形,我们怕是要死在这里了。”阿天喝道:“慌什么!咱们不是已经派人去通知张头领了么?官军也是人,铁片子进去也能捅他个窟窿。妈的,和他们拼了!”众杀手齐声答应,向寨门方向猛冲。宋军一阵急弩,射倒了冲在前面的十余名杀手,几名与杀手靠得太近的军士也被己方射伤。
穆桂英右手一摆,围攻的军士纷纷向后撤了数步。她高声对这几十名杀手道:“阿天,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本帅劝你们还是弃刃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害死自己的手下。”阿天将胸脯一挺,昂然道:“姓穆的,你别在这诓老子。老子知道,你们恨透了我们,只要哥几个手中兵刃一扔,你们就会冲上前来,将我们乱刃分尸!我们几个反正是走不了了,死也要像条好汉!你下令吧!”穆桂英叹了口气,喝令道:“手,准备……”
“住手!”众军士循声望去,见寨门方向有两骑直冲过来,一人边走边说:“妈的,你们要是敢放箭老子就先杀了这小丫头!”一名军士眼尖,看见此人马鞍桥上横卧一人,高声道:“是曲姑娘!”众军士见他二人有人质在手,只好让开通道,放他们进去。这二人冲进包围圈,将马上的人质扔给阿天,阿天左手一绰,将她扣在自己怀中,同时丢下长刀,从怀里掏出一柄闪着蓝光的匕首,抵在曲靓的后心上,喝道:“都别动!谁动我就要她的命!”
“三哥!”周昊然侧头见方洪民快步走来,问道:“这是……”方洪民道:“我们去军营旁边的小河埋伏,他们果然到那里去找张博渊的人接应,可是没想到曲姑娘她竟会出现在那里。我担心她有危险,只好提前动手。我们和曲姑娘虽斩杀了他们十几人,可,可混战之中,他们两个竟生擒了曲姑娘,抢了我们的马逃走了。我,我拼尽了全力,可是没追上……三哥……”周昊然深吸了一口气,道:“七弟,这件事不怪你。”方洪民懊悔道:“我,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们会抓人质呢,我糊涂啊!三哥,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为那些死去的朋友报仇!”
阿天哈哈大笑,左手扼住曲靓的咽喉,将她挡在自己身前。余下那二十余名杀手紧缩至他的身边。这些人即使面对数千大军的包围,脸上仍无惧色。周昊然心里清楚,对方不过是想用自己的小师妹当筹码,要挟自己以便走出包围圈。阿天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高声道:“周少侠,你是聪明人,阁下的千军万马稍有异动,我可不敢保证这不长眼的铁片子会伤了谁啊!”穆桂英见周昊然听到这话,额上青筋暴起,知道他陷于两难之间,喝令道:“三军听从周军校号令!”“是!”几千名军士齐声答应,声音响彻山谷。众杀手听到宋军呼喝之声,即使都是亡命之徒,竟也忍不住浑身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