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尚轻,在京城又无势力。况且天下好不容易才能安定,莫生事端。”
他不服,但他认了。
“我得问一件事,同为棋子,两年前我若是选择回京,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会不会是我。”
“不会。”展伟豪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看着他逐渐燃烧,又一点点冷静下来的眼神笑了笑。
展伟豪看见了他眼里的野心与沉稳,这让展伟豪脸上的笑意渐盛,“圣上既无才德,又非贤明,他唉,棋盘上的王,亦是棋子。”
而你,你有着站在棋盘外的资格,只是,不会是过去,也不会是现在。
棋场是简化后的战场,他不懂下棋,可他十六岁,已身经百战,他会成为这世上最好的棋手。
展伟豪看清这些,收他做了义子,给了他施展拳脚的空间,豫州,陕西,九边重镇十年苦心经营,换来君心如玉镇西侯的美名,十年间,他未曾娶妻,未曾生子,他怕自己心软,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
他二十七岁的生辰在入皇城的路上渡过。展伟豪权倾天下,刺杀过后,怕是再无能力钳制手下,若是离世,十年的太平下暗中藏好的那些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得有个人,把展伟豪手中的权势接过去。
义父倒了,他有些心酸,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京中势力错综复杂,官僚们个个人精,他对权势的渴望,不过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展伟豪死前,跟他说了很久的话,其他的义子们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展伟豪临死前用了太多福寿膏,讲话咿咿呀呀的有气无力,他听不清。
天下不能乱。
他看见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哥哥,看向满族公主的眼神。
他很失望。
骑在马背上的海东青,神骏强悍,却甘愿俯首,向击败自己的龙虚心求教。
而龙,吃得胖胖肥肥,眯着色眼,这也配叫做龙么。
他必反。
只是他想不通,十年的苦心经营换来的民心,竟抵不过一个尚未出世的孩童。
莫青衫。
调查到的消息,莫家戏班的戏子,秋水剑主一个怀上真龙的江湖女子?
谁是天命?拿她如何是好,争到现在也没个定论。
突然,他耳尖一动,睁开双眼。
一名金钗年华的小丫头蹑手蹑脚地在大殿里行走,小心翼翼地探头,去吹熄烛台里的灯火。
天亮了。
他认得她,他亲自招进宫来的宫女,淮安城的难民。
他想起身,却转念想到,宫女见到圣上,需跪拜请安。
小小的个子,跪伏在这冰冷无情的大殿上?
不惊扰她了。
他合上眼,听着浅浅的脚步渐渐走远。
他起身,推开大殿的大门,太阳升起,温暖的金色洒落大地,视野尽头,五龙石桥后的兽吻长廊,已有衣冠整齐的官员手持笏板缓缓向前。
他仰头看向天空,有什么东西从遥远处来,流淌过他硬朗褶皱的额角,吹拂起他带着几缕银丝的发梢,轻轻掠过他笔挺的身姿。
是风吗?
还是说,
那个死在十二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