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遮天蔽日的暴雨,接连下了三日。
三日里,林浣没有踏出过房门半步。
她神情疲倦的呆坐在房中,脸色苍白,双眼浮肿,显然是哭过了。细看之下,已是大而无神,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充满了空洞和茫然。
在这期间,慕容姝进进出出好几回,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心中渐渐不忍,除了贺兰天佑死亡这个不争的事实,絮絮的讲了很多事情的缘由。
原来无欢公子的死,却是缘于督守府上一位监察使的到访,言谈之间,她对丁恪明确表示,此次到来,除却日常公务之外,亦是久闻万鹤楼的公子们艳名远播,颇有倾慕之意,但碍于身份,不便亲自前往。
于是乎,作为丁恪身边的左右手,慕容姝便着了便装代为甑选。
巧的是,无欢正在当日出阁,理所当然的便成了她为来使物色的对象,哪知那监察使却有些不为人所知的怪癖,承欢之间一时兴起迷了心智,竟将那无欢公子活活窒息而死……
言语之间,慕容姝免不了露出一丝惋惜之色,林浣却依然保持着僵直的姿态,丝毫不为动容,仿若探知她的这抹神色是有意为之一般。
她暗自哀叹一声,这女子生就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怕是难以隐瞒。更何况,想必她心中犹有怨气,恨自己未能及时将贺兰天佑的生命挽救回来。
但就算是这样,慕容姝也只能言尽于此,明知她心中定然对自己多有成见,却也不再过多的吐露,毕竟自己的身份牵扯到公子乃至更多的人,是万万不可对外人吐露的。
这三日期间,纪然儿来的次数比慕容姝还多。
他倒是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按照吩咐将每餐的饭菜送来,过一两个时辰,再来端走凉透的食物,临出门前,深深的看她一眼,尽管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却都忍着不曾吐露出来。
较之他们,纳兰子修反而显得要寡淡许多。
这三日里,他不仅让纪然儿将自己日常使用的物件都搬到后院的一间客房里,更是如同往日一般打理万鹤楼的事务,那间屋子,却是一步也未曾踏入过。
闲暇时刻,他便命人在院中的亭子里放上琴台,神情专注的拨弄琴弦,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那琴声低沉幽远,自有一番常人难以解读的情绪融入其中。
每每他抚琴的时候,慕容姝和纪然儿都沉默不语的伫立在侧,俩人神情各异,倒不像是听了什么人的吩咐刻意为之,却也仅止于此。
“公子,怀春公子让我给您带来了他最拿手的芙蓉糕。”纪然儿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可口的点心,但每次,纳兰子修都未曾动过。
“他已知情?”这一日,他却忽然问道。
纪然儿一愣。
慕容姝猜到,他问的必定关于林浣身份的事,便代为答道:“怀春公子已经知道了。”虽未亲口问过,但从这些时日以来,他不停地制作可口的食物送予俩人,自己却呆在厨房不曾这一点来看,就算不完全知情,也揣测到了一二。
纪然儿无奈的将糕点放置到一边,焦灼的目光对上慕容姝,后者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俩人心中都清楚,纳兰子修与林浣一样,都已有些时候滴水未进了。
还有一点,鉴于慕容姝比他年长许多,自然也看得更清——纳兰子修的琴声,怕也不是随心所奏,曲调间如泣如述的哀伤,怕也是为了那天字号房里的人。
只是由于常年习武,且身为男儿,体质更为强健一些,不知情的人都道他面色如常,并无异样。唯有心细如发的慕容姝瞧出,他的哀伤,不在面上,却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