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丁年岁,正是从调皮过度到懂事的时候。豆丁他爹是县衙捕头,日早出晚归。
他娘是本地的“豆腐施”,上个月刚刚去。
这一日,豆丁和往一样,揣着他爹早上留给他的两个肉包子,跑到城隍庙那边的一个破茅屋,掀开角落里的破草席,露出了一个人。
虽然他已经没有人样了——这是一个八尺高的男人,他的上下眼皮已经缝上,鼻子也割了下来,人中那里一把剪子剪开,成了后天的兔唇。
这还只是他脑袋上的伤,至于挑断的手筋、脚筋,也不必细说。
不是何人对他下此狠手,也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么——除了豆丁。
“叔叔,我给你带肉包子来啦!”
听见豆丁说话,这男人发出猪一样的哼哼声。
“心吧,我吃过了。”豆丁说道。
豆丁小块的掰下一块包子皮喂在他嘴里,像在喂鸡似的,不一会儿两个包子都吃了。
他摸了摸男人腻腻的头发,几乎已经缠成一团乱麻:“叔叔你稍等,我点水来给您洗头!”
说话,起身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他去河边借了洗衣娘的盆子,来满满一盆水,走到门口时已洒去了半盆,看楚茅屋里多出几个人后,剩下的水便跟着盆子“咣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半点不剩。
“爹……”
“难怪天吃午饭都能多吃一碗,原来我买给你的包子全都喂了他!你道他是谁么!他——”
剩下的话像是捕头自己吃了,瞪了豆丁一眼,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挥几个捕快把人在草席里扛走,那人又开始哼哼起来。
豆丁抱着捕头的腰,带着哭腔喊道:“这个叔叔他好可怜,爹救救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给他情,小心我揍你屁股!”捕头摸摸豆丁的头,“待会儿带他去衙门认罪,咱们也能了了一桩心事。”
待捕快们把草席连同男人扔上马车,一群人便往县衙去了。一上豆丁跟草席里的男人说了几十句“你不要怕”,捕头转头瞪他一眼,他便静了下来。
进了县衙大门,何大人已等候多时。
他蹲下来端详着这人许久,看着捕头:“你定这就是那个杀死……”看了一眼豆丁,继续道:“杀人凶手?”
捕头刚“嗯”了一声,豆丁就插嘴道:“这个叔叔不是杀人凶手!”
“小孩子家懂么?!”捕头给了他一脚,对旁边捕快说道,“把他带下去!”
豆丁哭哭啼啼的带了出去,那男人也哼哼不止,像在担心豆丁。
何大人对捕头声道:“这家伙跟你家那小子挺亲近啊?哈哈。”
这话像是话里有话,又像一个笑话——若出自旁人口中,捕头怕是一拳挥了过去,可是面对何大人,他只能尴尬一笑。
已经不止一个人告诉他,这儿子长得不像他,射他的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传闻中的“绿帽子”包括张三李四陈二赵,甚至还有何大人。
他听到这种传言,家后就会对老婆拳脚踢。因此老婆上个月离奇死去之后,人们都怀疑是他下的手,但他一口咬定另有其人——陈二。
何大人对着地上那摊烂泥般的男人说道:“本官向你问话,你只点头摇头,道了吗?”
男人点头。
“你是不是陈二?”
男人点头。